紫陌为引,梦回碧落。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风冷了秋,几处落木潇潇。
  
  鹏城的气温,似是转瞬之间便降了下来。昨日犹是短袖裙子,今日已迫不急待地披上了去岁的秋装。看着镜子里忽然变了的模样,才知道时间是那么不容置喙地爬上岁月鬓角。
  
  久晴未雨的鹏城迎来了今秋的第一场雨。
  
  常言好,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下的当夜,气温便骤然下降了。
  
  彼时,她沉浸在金戈铁马的梦里。旧时的古战场上燃起最后一抹狼烟,遍野尸陈如山,逝者的鲜血在肃杀的荒漠里流成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河。相对这个陌生的时空,她只是一个飘渺的孤魂,能清楚的感受到一切,内心的悲切却无从释放,就那么郁郁的憋着难受。梦中的情节总是光怪陆离,她胡乱的做着一个又一个的梦,直到那个倒挂的女尸的头颅又再次浮现在床头。因为一次次的梦见,她已从最初的惊惧变到现在的处变不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梦中心又再次的惊骇起来,她惴惴不知所措,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那一刻,爷爷温和的笑脸高高的出现在隔空的寂静里,一切破碎的幻境在瞬间消失,她梦见自己泪眼迷蒙,只是一个眨眼,爷爷却已消失不见。她从梦里惊坐而起,触手的枕上依稀有泪的湿痕。
  
  她知道自己已足够的坚强,却总是会在梦见爷爷的时候,委屈的像个孩子
  
  午夜的深空,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远处投射而来的微光里,有雨珠在窗扉上滑下孤绝的弧度。她闷闷的淌着泪,深省岁月赋予最刻骨的心殇,都是无声胜有声。无数次的回望里,她一直以为但凡爷爷能活得稍长些,再长一些,她都不至于如今还活得这么狼狈,心怀愧疚,是以不能自持。尽管,她已然长成爷爷一直期望的样子。
  
  泼墨的漆黑的夜,只闻雨的破空声,和偶尔一两声汽车的长鸣,划破黯淡的寂空。
  
  恍惚间,她的思绪胡乱的游弋起来……
  
  记得在乾州的时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她只身穿越时光的残垣将这座古城折转了大半,终于在暮色四起时来到那所院落。
  
  院子门前是一条不规则的青石板路,整所院落青砖为墙,青瓦为盖,是个四合的两层院落,有明显的明清建筑体征。扁额上说是谁谁的故居。看屋子的格局,可以料想主人家当初是何等的鲜衣着锦,烈火烹油。这屋子里的每一处,似乎都在淋漓尽致的挥洒着封建王朝最后的鼎盛。冥冥之中无形的展示着清王朝末日的预演。她穿过花厅,蓦然看到院中有一方天井,天井下有一口年份久远的瓦缸,走近瓦缸发现缸中假山上的树木葱茏茂盛,在暮落时的院落里闪着精光。缸中几尾红白鲤闲闲地穿梭其中,鱼儿偶尔摆动尾翼的律动惊响一院幽寂。
  
  合着稀薄的暮色,在这所明清时的小院里静坐良久,直到天光散尽,心头不胜凄哀。
  
  回忆很长很长,以眼前的物事为媒介,带她进行了一场长途跋涉。绕过岁月含笑粉饰的过往,又一次目睹一幕幕血淋淋不胜哀戚的曾经,想着今日能活着才有资本诉说过往的诸般不适。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院落里,她忽然想起了很多许久都不曾想起的以往的事。
  
  那时,她还只是您膝下承欢的幼童,一派天真明澈,不谙世事。如今回想,那该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光阴,没有尔后的颠沛流离,也不会有今时穿透生死界限的空茫。因为年幼,不会预见到后来的这些年会是这样艰辛,而肆意燃烧挥霍掉一生中最美的时光,却不知道它的名字其实叫幸福。记得那时,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老屋四时均匀的天光。如今,曾经的这段光阴在她的内心深处发酵及重新酿制,晦明或黯淡的记忆经过十多年的世事渊远流长,更深刻的在她的脑海里重生。过往的岁月,原来有那么多足以温暖她一生的事。如今再次思及,才显得更加的珍贵。她亦才发现,原来金玉为聘,亦不及锦瑟年华一轮。
  
  她的生命是从老屋衍涎,虽然如今走了太远,内心最弥足珍贵的记忆仍是有关老屋里那些早已陈旧的物事人事。以至于总会在相似的情景里,像忽然溺水的孩子,找不到支撑活着的理由。老屋里所有发生的美好,都是眼前新物事上忽然茂盛长出的青苔,在弥新里永远陈旧。留给人一生一生的缅念。
  
  一段岁月恢弘与否,无关自身的成就,最可贵莫过那些最真诚的平淡。
  
  仿佛只是做了一场久长的梦,梦醒后已然物是人非,过往残忍的片断在脑海里反复辗轧,所持有的坚韧溃散成一场深长的血肉模糊。只有她知道,那种没顶的绝望是有多么的不堪忍受,才使她剥去天真的外壳,丢失曾经不浸阳春水的少艾心灵,变成如今这一副沧桑的躯壳。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她独自站在摇摆不定的辛女桥上,远来的风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从身旁呼啸而过。覆面的十指间,依稀有泪倾如雨,是握不住的流沙,从试图珍惜的指尽无情的撒下。所有的辛酸苦涩,疼爱与护持,都比此刻的眼泪更要真实刻骨。而这一切的根源,更是一场比小说话本更要荒唐的事实。就像明媚的午后,隔空忽然传来惊心动魄的悲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在神经松驰的瞬间,或是贴近灵魂的地方,忽然想起过世已久的爷爷。那些关乎爷爷的点滴,总会使她忍不住悲恸,瞬间泪流满面。
  
  在梦里,她一次次从荒草丛生的高山上像无法回头的子弹坠下万丈深渊,她在梦里能清楚的感受到末日来临的凛冽,却无法向身后追逐而来这世间最亲的亲人妥协。于是,一次次从肃杀的高山上坠落,一次次从恶梦中哭着醒来。
  
  世事之艰辛,不过病入迷津时独自爬上没有烟花烂漫的峨眉时的脏腑撕裂;世事之滑稽,不过永远只适合出现在戏剧中的桥段坐实曾经的过往;世事之残酷,不过看着曾经以为无法舍弃的爱人因着尘世的烟火缭绕娶了自己交好的女子背叛了往昔。
  
  她一生的心殇,永远脱离不了一个情字呵!
  
  料想着不过一月光景,便是爷爷逝世三周年的纪念日。她该回到过去看看,和曾经的自己作别。如果可以,请用尽全力奔赴那未知的未来,予自己岁月静好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