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雨具
蓦然在网上接触到童年的雨具这几个词,心中一阵温暖,那些久远的依稀的事物一下清晰起来。宛然一叶舟荡来,然后载我到童年的荷塘,看那田田的雨润荷叶,看那蜿蜒的傍依荷塘的田间小路,和那淡水墨画样的屋人家,柔弱无骨的炊烟袅绕其间,送着安详和暖意。
童年是一方天空,雨具是一角屋檐,日子在其下安宁无虞。撑着一柄现代的可折叠的精致花伞出门,在我的童年是看不到的,看到的是那在一些古代影视剧中、在国画中占据画面中央、很酷的男女主人公戴的斗笠,圆圆的、陈旧而不平凡的物什。在现代场景中是看不到的,只在巍巍的高山中、在很静的荒野,和白茫茫的水上,武林高手或隐士名流才可享受那一顶希物——斗笠。斗笠被赋予一种象征,一种性情的寄托。我所记忆的童年斗笠没有这么深的寓意,虽然材质和外形无异,但它只是雨具,只是很普通的物件,雨天顶在脑壳上,丽日随手丢在哪一个旮旯,有时临时临急的都无法找见。但此时在我的目光中是亲切的、可爱的,宛如一帧黑白照片,值得珍视。雨声哗哗,我戴上它,雨只在我的头顶肆虐,啪嗒啪嗒打着空洞的声音,我在斗笠下从容迈着步,到达我想去的地方。斗笠戴在头上很舒服,笠竹的叶子层层叠叠,柔软地铺陈着,温暖地护佑着,一点也不硌头,雨滴也丝毫渗透不进来。不像现今的雨伞稍微质量不好,伞下就飘飘洒洒的雨丝,让人很不舒服。风雨稍大,可将内里的带子系在下巴下,风就没奈何了。斗笠有大有小,当然是大人和小孩之别。但有时我斗笠找不见或是破旧不堪,就会戴上父亲的出门,小小的身顶着个挺大的圆,外观上就有些滑稽了,但特管用,仿佛顶着个天地。有时雨大了,就如此效法。斗笠的修补很方便,破个洞,就将周围的叶子匀开,或是添加些新叶,就仍然风雨无恙。我都可以弄。
不知何时斗笠变得寒碜,戴着它出去显出矮人一截,总是面颜卑怯,因为那时有伞了。伞横空出世,伞在斗笠的浮动中鹤立鸡群。我盼望一把伞,在同学中抬起头。总算有一把伞,在雨幕中如孔雀开屏般打开。那是黄油伞,粗粗的直逼锄头把的柄,伞的颜色厚薄不均,可能上油时涂抹不匀,也与工艺水平有关。每次启用,都有一股或浓或淡的黄油味直扑鼻孔,伴随一路。但还是让人羡慕,撑开如雨中的一轮黄太阳,很打眼。它的实用性很强,撑开,雨都远远逃避了,不得近身。打着它是要费力的,因为它的重量不是女儿身。但想着它的好处,它的当时不菲价值,还有蹲在伞下,黄黄的弥漫氛围,黄总是给人燃烧感觉,给人火焰的温度,恼人的雨意和寒意都远了。
黄油伞好像流行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轻巧的长柄黑布伞取代了,以后又是花伞,直至当下几度折叠的伞,并且品牌姹紫嫣红。现代的步伐不可思议,让你有点转不过来身。
现今的伞便捷、小巧,让人轻易携带,但也让人容易忽略。好像都大同小异,好像都有那么点轻飘,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可供人回忆的温暖细节。不像那笠竹的叶,小小的身遮蔽的却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雨,细细密密的叶伸手可摸,可摘下细观,宛如邻家女孩;黄油伞笨拙可爱,可将真性情袒露无遗,那油的味道细细散发,那黄的氛围浓浓酝酿……什么能比让人记住的事物久远呢。
斗笠,黄油伞,永远开在记忆天空中的温暖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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