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耽美一词,出自朱天文的小说里,天文师从胡兰成,喜欢一些怪异的词,但怪异得又这样美,后来看汤显祖《游园惊梦》亦有这样的词,但放到天文《世纪末的华丽》中,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过于耽美的人生,仿佛为处女座的人量体裁衣。我倒喜欢过分一些的耽美,虽然于人生过于挑剔,喜欢一个人,哪怕他的字都要好,他的衣服也要讲究,语言更不用说,过分的耽美,其实是误入藕花深处,误了,仍然不嫌弃。

有了一方印,闲章,四个字,银碗盛雪,配它,要有朱红的印泥,一般的印泥就俗了,怕那种流俗的东西,盒子,再印上哪哪厂家。于是特地要跑到北京琉璃厂,买就买西冷印社的,连那小盒子,有明末清初的味道,是青花呢。都知道明末清初的瓷器好,带着不俗的骨,所以,配银碗盛雪四个字,只能是西冷印社,这样耽美到一件印泥,其实是对自己完美主义的一意孤行。

穿白裙子,不敢乱搭衣服,袜子亦有白色纯棉,鞋子,一定是白球鞋,牌子不能乱,Esprit的最好,头发要黑,黑得不能再黑的黑。从前过度迷恋长发,后来知道不适合我,虽然个子高,短的黑发看起来更洒然。有时候活了半生才明白,好些东西并不适合自己,越来越耽美的结果是一双鞋子一双袜子也要挑,如同我看朱天文照片,只那张黑白梳两个辫子的让我心惊,我不喜欢她把头发成一个髻子,像妇人——她应该永远是少女,少女朱天文,蹲在胡兰成住的院子里拉了灯泡,她说那院子里的七、八朵昙花约齐了开,上完课人来人去穿梭着看,过年似的。花开到下半场怎么收的,永远不记得,第二天唯见板凳椅子一片狼藉,谢了的昙花一颗颗低垂着大头好像宿醉未醒。

这样耽美的人生,我亦记得这样的聊天,和几个朋友聊天后半夜,啤酒瓶子有一堆了,往回走时都过了凌晨,再到家时看到了薄薄的太阳,凌晨四点到家,仍记得那隔的花香,是蔷薇吧,开在四月里,有惊艳的香,扑鼻而来。

还记得夏至那天,在西湖会馆,是特意挑的地方吧,有雅意,又有古意。三五戏友唱戏,琴师不老,但是性情得很,不喜欢的人不给拉,一把京胡,拉醉多少戏疯子?弹三弦的老人头发都白了,阮和笙都带着远古的故事来到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跟弦,我竟然以为跟了许多次,不陌生不隔阂——虽然紧张,我手心脚心全是汗了,但全然是这样的随心随意,我开口便对了,以为会错,但对得这样让人喜悦——被纠缠想起婚时情景,原来我也曾得几晌温存……南梆子没有这么美过,我和女友说,原来跟弦与跟录音是这样的全然不同,就像看录像与到现场不一样。

有了互动和往来,有了眼神之间的纠缠,那琴师与三弦全是为你啊,全为你一个人啊,那样隆重了,那样让人觉得气势压人了。虽然也知道是玩,是唱戏,到底不一样——在向晚的黄昏里开始,金线织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一直唱到半夜,会馆都打佯了,还不散场,曲谱乱乱的铺了一地,人喝到半醉,还把兰花指伸出来了,这样耽美的夜晚,不醉哪能归呢?

出来西湖会馆,看到满天的星,夜空是蓝色的,连空气都透着前生味道,这是宋朝吗?是三十年代吗?我仿佛劫后余真的女子,在后花园,填词写曲,刻几方闲章,悠长如永生的刹那,我总记得住。

那是大块的耽美,整个西湖会馆的夜晚不肯褪色,毕竟是我第一次跟弦唱戏,也耽美于一些小细节,生活是由小细节构成的呀。早春的嫩柳,河北工业大学四月的蔷薇花爬满了墙,有穿着碎花小褂的女子素面走来,新书上散发的墨香,桌上有新买的碗,手绘的图案,有几分毕加索的风格,淘来的新衣,居然似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张爱玲的衣,嫩黄的底,配着小红花,盘了九个扣绊……如果还不够,那么,再加上这个清晨的鸟鸣,再加上我的一回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喜悦如初的笑意吧。

上一篇:素素的青,诱人的青啊     下一篇: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