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寂静的春天

 

 

春天来了这么久,雨水已过,距离惊蛰的日子也已屈指可数,可它还是静悄悄的。

远处的群山,还是那么蓝,在哪个季节都是如此,一屋一层的,一直延伸到天边梦边。所不同的是,冬天如果没有雪,初春如果雨少,它们就有些虚无,就是一堆一堆漂浮着的烟霭。眺望得久了,就有些忧伤

近处的狮子崖、棘子岭、关山、蛤蟆山……枯枯漠漠,清清寂寂,僧人一般,没有一点润泽、鲜活的春意,它们都在埋头大睡,不知还要睡多久。

可是,春天毕竟是春天,柳树在数轴上把性别一点点地向女性化的方向移动,柳丝一天天地柔软了,在风中千条万条地起舞。漫长的冬天里,它们和槐树、皂角树、银杏树、香樟树一样萧索安静,季节拿走了它们身上的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春天是一大段还原性别的日子,无论你沉寂、缄默过多久,到了春天,你该怎么活着就开始怎么活了,谁也不能再装模作样,完完全全把苍天赐予的性情裸露给这个世界。

这个春天是有风的,刮过了漫长的日子还在刮,把一天的浮云刮得慢慢向西移动;把谁家的猫都刮哭了,它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把太多的风筝刮上碧空,渺渺茫茫的,而更多的风筝断线了,它们再也回不到放风筝的人手里,他的手里只拿着一根几千米、上万米的细线……

雨不知都下到哪里了,它好像把这片山地给遗忘了。那天下午,听到窗外淅淅沥沥地有了雨声,孩子们和大人们都跑了出去,有的人打开窗子伸手去接雨,可雨连手掌都没有打湿,就停了。

这个春天太不像春天了。

 

往年的春天,我不像这个春天这样稀里糊涂的。春夜里,总能听到太多的鸟在啼叫,有的“勾勾勾”地叫,有的“唧唧唧唧”地叫,有的“啊啊”地叫,有的“呜嘟呜嘟”地叫……鸟叫着叫着,风就渐渐地大起来了,吹得门窗“扎扎扎”地响,风过后,雨就敲打着屋瓦、篱笆和山野了。那些雨下得深情,一下就没完没了,直到把一大段日子下得湿漉漉的,把河床下得满满的,把群山下得绿绿的;那么多竹笠蓑衣从村庄里出来了,田地一大片一大片地翻了个身,黑黑的泥巴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往年的春野里,到处都是发芽的声音,树林里那么多的花蕾噼噼啪啪地炸裂开,用明艳鲜丽的色彩皴染着漠漠的山野;谁家的狗整日整夜地狂吠,一树一树花朵、千树万花朵,突然就开在山脚下、院门口、水井边、河岸上……这景象把狗吓坏了,也许是花朵的气息把狗熏着了,它们狂乱地叫着、跑着,让春天似乎微微倾斜,有些慌躁不安!

往年的春天说来就来了,你用不着到哪里去打听它、寻找它、迎接它。它一来就很肆意铺张,一来就把你围住了,一来就把二月爱得像模像样,一来就让你一点也不怀疑它叫春天!那样的春天太大了,大得没有边没有涯,你走到哪都是春天,春天没有疏漏哪一个角落,它把河流的此岸彼岸、石桥的这端那端、寺庙的里里外外、田野的腹地边缘、山岭的阳坡阴坡,把所有的日子都填满了。

那样的春天,我总有远行的冲动,因为我想占据更多、更大的春天,我想让脚印和单车的辙痕去认赎更加广阔的领地!

 

这个春天静悄悄的。

我哪里也没去,只退守和蜷缩在自己的茫然和淡漠里。

我梦里的马厩不知迁到了何方。

我不再一页一页地翻动地图,那么多遥远的地名早已和我无关,那么多的道路也已丢失在记忆之外!

我的母亲更老了,隐入了更深的暮色、更无边的浑沌。

我淹没在自己的忧伤里,无法泅渡,无人拯救。

我坐在广阔的纸的边缘,在上面写着——“在巨大的霸权主义背景下的个人生存困境”,视觉里滞留着伊拉克、阿福汗、利比亚、叙利亚……渗血的绷带、无奈的狂喊、绝望的眼神。我不知道还能在纸上写些什么,纸已经成了无边的中东或非洲沙漠。

网络让我认识了太多的朋友,而我发现真正的朋友却一个个地失踪了,他们去了网外,或者已经永远隐身。

 

这个春天静悄悄的。

我不想要一个过于喧嚣的春天,可如此寂静、枯索的春天,也太不像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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