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月亮,亮汪汪

首页 > 美文 > 散文随笔/2019-01-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远方的月亮,亮汪汪

                                            (六则)

 

 

    ●  凉风垭—月亮守着神界之门

 

    我第一次听到凉风垭这个地名,心里猛然一抽,丢了魂一样产生了向往。

    后来,我真的去凉风垭了,很远,很静。

    我坐在那个宽宽的山口,身后是几匹低头吃草的天上的马。

    一轮月亮就在那时升起。

    凉风垭在遥远人世的边缘,也在原始森林的边缘,从那里划分开了尘界和神界。

    事实上,月亮也是一个凉风垭。

    月亮出来的时候,世界会寂静一些。

    我在凉风垭陪了一整夜的月亮。我看一会儿,闭着眼睛默记一会儿,我要把凉风垭的月亮千次百次地默记在心里,靠这种方式把它带回去。

    后来的岁月啊,尘幻恍惚,我总是把凉风垭的月亮放在尘幻之间,放在它们的交界处。

    凉风垭的月亮,为我照着尘界之灯,为我守着神界之门。

 

 

    ●  光头山—月亮是水做的

 

    我在遥远遥远的光头山的时候,天空一点也不空。

    天空堆积着太多的乌云、风暴、闪电和雨水,天也有荒凉的时候,也有混沌的时候。

    就在我要离开光头山的前一天夜里,月亮从黑云的窄巷道挤出来。

    雨后的月亮比什么时候都亮。

    它是水做的,是一片长翅膀的水。

    就在那一夜,云知趣地一点点退去。退到后半夜,天上竟没有了一片云的踪影。

    大地虚幻着,天空空荡荡的,世上只有一轮月亮,水做的月亮。

 

 

   ●   药子梁—尘境外的妃子

 

    药子岭仿佛是月亮的老家。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那是老杜写昭君故乡群山如潮、孤村犹存、人却作古的悲凉。而到了药子梁,明月夜夜照着难以数计的草坡,你就想,这里也是一个出妃子的地方,不知是哪个妃子的老家?

    明月,就是这里的妃子。

    这里的明月从前和现在都待在世外,它不谙世事,依然皎洁着、天真着、处女着。

    谁坐在药子梁最高的山脊上等候,谁就是这轮明月的情人,谁就会钻入这位世外妃子的红盖头。

 

 

    ●  老庵子—月亮在等谁

 

    老庵子是一座寺的名字。

    老庵寺不知在哪朝哪代就废弃了。

    人们说,老庵子的那位和尚是背着箬叶斗笠离开的。他等到那个春天的桃花褪了色,落了,就走了。

    也许是千年后,也许是百年后,我去了老庵子,看见了那里的月亮。

    老庵子的月亮,沧沧桑桑的,愁容满面的。

    老庵子的月亮,像在遥遥无期地等谁。

 

 

    ●  瓦寨子—给月亮留门

 

    瓦寨子的屋瓦都特别黑,瓦寨子的篱笆一道一道的,曲曲折折,重重叠叠。

    瓦寨子我还没去过,对我而言,瓦寨子只是一个传说。

    听说,瓦寨子的人们有给月亮留门的习惯——月亮那么大、那么低,那么白,那么哗哗地倾泻着,谁忍心把月亮关在门外?

    他们把门虚掩上,留一条缝,不插门闩。

    河边的,山腰的,林子外的,坡顶上的,围着水塘住着的,都只把篱笆拴好,屋门是虚虚地关着。

    他们也有给燕子留门的习惯——上山种玉米或收莜麦的时候,门也留出一条缝,呢喃的燕子好衔着草丝或泥巴出入。

    给月亮留门。

    几有几十口人的瓦寨子啊,家家户户都多出了一口,那一口就是月亮!

 

 

    ●  破碾子—哭月亮的妹妹

 

    朋友的老家在破碾子,那里的秋天更像秋天。

    他的妹妹要出家了,嫁到山西接近内蒙的远方。

    我到破碾子的那天晚上,秋月正好。朋友的妹妹却坐在一大片草地边哭泣不止。

    朋友说,她在哭月亮啊!

    朋友还说,这里山深,女子们一般都嫁得远,就舍不得这里的月亮,就舍不得少女时代的月亮,就舍不得娘家山顶上的月亮。她们一旦嫁出去,几年、十年后才能回来一次,要和这里的月亮隔开那么久,就心疼,就心酸了。

    朋友的妹妹过了很久才回到屋子里,她淡淡地一笑,说:“哭一场,就觉得月亮成了我的一份陪嫁,可以带走一些,带到那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

 

上一篇:七洞桥     下一篇: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