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  布

    那天我看见瀑布。春天。十几个朋友。我们出发来到山上。一道瀑布从山巅倾泻下来。

    很少看见瀑布。很少看见的东西在亲眼目睹时会感到激动。

    我那时的感觉就是激动。我站在瀑布下面抽烟，烟缕吐出来就被吹走，好像风是从瀑布里吹出来的。

    瀑布里真的有风，它将大量的水珠吹到我的脸上。

    我仰视着瀑布下来的地方，那里只有水，那里的水和天空连在一起。我想象不出那里的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有朋友上去了，他想看个究竟。但我不想。我想让神秘的永远保持神秘。

    未知的东西往往有股力量，使你只愿意仰视，使你一句话也不说。

    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令人无法说话。它使我们在沉默中再也看不见周围。就像这个瀑布，它独自从山上下来，构成我渴望了解而又不愿意去探究的存在。

    这瀑布永远在倾泻，但又看起来永远不会变化。似乎世界也是这个样子，我们置身其间，但永远说不出它的变化是何时出现。

    那个攀到山巅的朋友下来了。有人问这瀑布的源头是怎样的。他笑了笑，然后说——他说过什么了？我真的不记得。或许是我不愿意记得。

    我只记得那道瀑布，从山巅不顾一切地下来，到我脚旁时却陡然变得舒缓，向山下慢慢流去。

    水中有个空掉的矿泉水瓶，它起伏着，跟随已变成流水的瀑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