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的 粘 味

                                              
                      郑彦英

年时因粘而定

不管是西人还是华人，新年大节的时间都是在农耕时代定下来的。开始制定的时候，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时间，比如说春暖花开的春天，或者是硕果累累的秋天，但是人们全都定在隆冬。因为在当时，人们大都生活在地球的北半部，春夏秋是人们为衣食住行辛勤劳作的时节，为生命和生活劳作，是第一要务，而过年，是需要隆重庆祝的，只有在数九寒天，不用操持庄稼，人们才能无牵无挂、欢乐愉快地举行各种庆祝活动，迎接新年的到来。而且这个庆祝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族群的事，通过族群的庆祝，加强了族群的凝聚力。而且，一代代的儿童，在这里得到了一年中最大的欢乐，年节一过，就眼巴巴地数着指头，期盼下一个年节的到来。于是，人们的族群意识，和构成欢乐的形式和内容，就通过这种期盼，在血脉里传承下来。

我童年的粘粘的新年

在我的记忆中，童年的新年是从上坟开始的，除夕黄昏，爷爷和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到祖先的坟上，恭敬地奉献上家里最好的食物，然后烧纸磕头。家境好的时候，烧纸是一个大概念，其实由纸糊成的高楼大厦、宽衣厚被、豪车长鞭、猪羊牛马，甚至有狡兔走狗。家境贫寒的时候，也要尽量地多烧些纸钱，边烧要边说，今年手头短些，给你一点纸钱，该买啥就买啥吧，到清明日子就会好，再给你送轿送马。长辈们说着，我们跪在一边听着，长辈们用行动和语言，让我们清楚地认清了我们的根系所在，让我们知道，我们将来也要这样做。

上完坟后，回家洗脚。在黄土高原，水和柴禾都是很金贵的，所以一年中只有除夕才会烧水汤脚，烧水的锅自然也是做饭的锅，水烧好，倒进洗脚盆里，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泡，因为一个人把水泡凉了，不可能再烧新的水给别人泡，更不能把洗脚水倒到锅里热一下，所以水倒进洗脚盆后，全家人的脚都要伸进去泡，开始水汤，伸进脚的时候，从老到少，都是要吸一口气的，丝丝地吸着气，脚和脚就挤到一起、摞到一起，一家人的亲密，在洗脚盆里一览无余。

从大年初一开始，就要走亲戚，外婆家、姑家、姨家，统统要走一遍，走的过程就是粘的过程，通过走动，一年又一年地在我们的脑子里，把我们的血亲范围粘成一团。

华人的年和粘

华人是最重视过年的，诗人王维就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佳句。虽然王维在这首诗里写的是重阳节，其实华人最为重视的，还是过年。海峡两岸华人同胞为了春节团聚，首先解决的就是春节包机。现在，人们的就业地域和范围不断扩大，人们在最适合自己发展的地方寻找机遇。但是，到了年关，就是再远，也是要千里迢迢地奔回家乡去，祭祀留守在乡土里的过世祖宗，和一家亲人相聚相粘，和故乡的乡亲相聚相粘。就这一粘，粘出了一个现代汉语用词：春运。为了完成粘的心愿，各地政府、相关单位，特别是交通运输部门，都将自己的能力最大化，而且提高到保障民生的高度。

粘的属性

过年的粘可以是形容词，表现人们凝聚亲情的愿望和状态。同时，这个粘又是动词，是表现人们完成愿望的方式方法和过程。不管怎么说，粘都是精神层面的，但是，完成这个精神的过程，大都是以物质来实现的。回家过年，要给亲人带礼品吧？要乘坐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吧？要购买烟花爆竹之类的喜庆品吧？等等等等，于是，许多相关产业因此而兴旺火爆，拉动了内需，增加了GDP。这一切，都是因为人们过年而粘出来的付出，但是为了粘，人们愿意，并且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