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条小河

                                   文/天涯

    很小的镇子，却如都市的一隅。街道两旁不同规模的温泉宾馆林立着热热闹闹。一排排完工的新盖的温泉公寓楼房，漂亮着崭新和气派。一块块平整的土地，被圈围起来，更豪华更高大的建筑尚在待建中。我们落脚的山庄，有些昨日黄花模样,于我，却是喜欢的。

    一进山庄，是个不大的院落。树木点缀，假山耸立，花草蓬勃，鱼翔池中。穿过一道铁栅栏门，顺着石径往南，经过木亭子，是一溜儿绿树掩映下有着不同名字的彩钢房。不住山庄的主楼，我们选择了简陋的两人一栋的小房子。对岸是山，不高却壁立着威严。房子与山之间，是条清亮亮的小河。

    北方的山里，春日迟迟。已是五月中旬，尚有些不知名的树木裸露着躯体。可那山，已经很有几分绿意了。刀削斧凿般壁立的山崖上，盛开着色彩鲜艳的映山红。落红点点，纤尘不染。一半，泼洒在崖下，一半，映在河中。因为山上树木新鲜的嫩嫩的绿色，就把清澈的河水也染得新鲜而嫩绿了。

    不远处有嬉戏的鸭子和鹅。鸭子和鹅调皮地把头伸进水里，去吃或玩河里的小鱼儿。又欢叫着用翅膀使劲地拍打着河水，激起更大更高的白色浪花。顺着河流前行，水面变得宽阔深邃，波澜不兴。岸边的蛤蟆受到惊吓“扑通”一声跃进河里，也或者在石头上回过头来，打量下是谁惊扰了它的梦。平静的河面上，这里，那里，闪烁着点点亮亮的银色。鱼儿们，是在做着跃龙门的练习吗？

    门前的河面上，棋子一样散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迂回着，跳跃着，可以抵达几乎没有落脚之处的对岸。正午的阳光直直的射向水面，河面上波光粼粼。清澈的水中，有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大的手指般粗细，成群结队；小的纤细如绣花针儿，却只有针的一半长。聚在一起像一团淡淡的水草。石崖前几窝黑黑的小蝌蚪摆动着身体。

     一半水里一半岸上，躺着几块平滑的大石头，洗衣服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温泉沐浴后，热情洋溢的阳光照射下，急欲融入一个美美的梦境。让枯涩了很久的眼睛和心，在睡梦中的河水里得以润泽。

    梦里的梦境很美。夜月皎洁，月光如银。微风摇曳着初绽的花儿一样清新的树叶。幽幽的河水遇石而歌，傍树而流，吟唱着浑如天籁纯朴自然的古老歌谣。枕着这歌谣，就如同依偎在巨人的臂弯里，感受着他心脏的沉稳律动，聆听着他神秘的心语心声。河水载着我，梦回故里，梦回年少，梦回久违的清凉和快乐......

    家乡小城的四面都曾经轻轻飘着这样银缎一般的小河。

    水深些的地方是男孩子们的乐园。撒着欢儿，鱼儿一样的扑腾个痛快。树荫下，则是垂钓者的领地。白漂子、红翅子，最好的还数瞎疙瘩、穿钉、沙轱辘子。放点农家豆瓣酱焖上，或者撒点盐拌拌，晒个半干油炸，掰一块芸豆锅里贴的黄黄的大饼子，直让人垂涎欲滴......

    十二、三岁的我，去河边洗衣服。黄椅山下的小河是我常去的地方。洗衣服的时候，把赤裸的脚伸进水里，感受鱼儿在脚趾间痒痒的啄。大件的小件的衣物，河水泡泡，肥皂抹抹，石板上搓搓，棒槌用力敲敲，然后在河里反复的过过漂漂，拧干。大件的床单被里什么的，则要同伴来帮忙，一个往东边拧，一个往西边拧，拧干了，再松散开，挂到树上，搭在石头上，或者干脆就铺展在卵石密布的河滩上。是繁复的家务，却又如快乐的游戏。洗净晒干的衣物，白色的洁白，彩色的鲜艳，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穿在身上，铺在床上，干净极了，舒服极了。

    梦里的梦境醒来，惋惜着钢筋水泥森林领地的不断扩展，家乡城西的小河早已不知所归，城东只余下干涸的丑陋的河床，任雨季的山水肆虐。城南的河里流淌着污浊的水，哪里还会有鱼儿们的影子？城北的河水依旧流着，袖珍的如同一个模型。年少的岁月早已被风吹走，小河的世界，已退至远方......

    小房子的门大开，门前的风与窗后的风立刻有了对流，那风挟着河水的湿润和山上树木青草的气息和味道，穿透了洗涤了舒展了慰藉了疲惫的身体和郁郁的心。

    信步河边，石头上坐下来，两只手伸进清澈的水中，久久的。门前的小河呀，祈祷你，在未来长长的日子里，还能在这里承载起一代又一代人，那清凌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