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对父女穿越33年的命运较量。在生命的冰河里,画家父女实现了人生的双赢!
 
作为中国新仕女画的开山鼻祖,素有“东方维纳斯”之称的一代画师薛林兴,曾获2000年联合国世界和平美术大展金奖、2005年巴黎卢浮宫法国国家沙龙展特别荣誉奖,享誉国际画坛。然而,他拯救脑瘫女儿的艰难与顽强却鲜为人知。
 
在女儿薛海鹰持续33年的病痛里,薛林兴以炼狱般的残酷方式拯救女儿,成为一代绘画大师;在父亲的拯救里,徘徊在生命之门的薛海鹰不仅站了起来,还成为国内外知名的女画家……
 
魔鬼训练父爱残酷,
 
让我们把命运捆绑在一起
 
1976年8月,吉林省白山市的一户农家小院里,薛海鹰和胞妹薛海燕呱呱落地。初为人父,而且生下一对双胞胎,薛林兴内心的喜悦无以伦比。可他很快发现,大女儿薛海鹰腿部活动不灵活,反应迟钝,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3个月后,薛海鹰被确诊患有可怕的“先天性脑瘫”,薛林兴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因腿腰无力,童年时代,薛海鹰时常无力地跪在土炕上,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呆呆地看妹妹和小朋友在雪地里快乐地奔跑,泪水无数次滑下小小的脸颊。这个情景,成了薛林兴永远的痛!
 
1978年春,作为恢复高考的幸运儿,薛林兴到东北师范大学美术系学习。临行前看到年幼的女儿,他发誓等自己大学毕业后有了经济能力,一定接女儿到首都北京治病,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拯救女儿的病痛,迫在眉睫。薛林兴白天上课,晚上则骑着自行车到商铺画画。他把勤工俭学赚来的大部分钱寄回家里,给女儿治病。系里举办联欢晚会,每人要交2.5元钱买糖果。薛林兴交了钱,然后假装上厕所,溜出校门,画了整整一宿。这些卖画的钱,被源源不断地送回老家给女儿治病。
 
1982年,薛林兴被分配到北京原延庆县251厂子弟学校任教,他马上把妻子和孩子们接来。带着女儿,他奔波在北京的各大医院。可是,女儿病情的严重超乎他的想象,许多医院对此无能为力,而经济的拮据,又让他难以承担昂贵的手术费。
 
眼看着女儿四肢肌肉一天天萎缩,薛林兴心急如焚,他决定自己设法拯救可怜的孩子。他利用曾做过木匠的专长,解开竹节,刨去木刺,扣在女儿萎缩变形的双腿上,用布条缠着夹腿。往往5分钟不到,针扎猫抓般疼得薛海鹰汗珠子顺着额头“吧嗒吧嗒”往下掉。薛林兴强忍着泪水鼓励她:“孩子,再坚持3分钟!就3分钟!”薛海鹰懂事地点点头,那种对于自由奔跑的强烈渴望,已经让她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坚强。
 
薛海鹰胆子非常小,怕猫、怕狗,但从4岁开始,每天两次的夹腿锻炼,她坚持了两年,从没哭过。为训练女儿双手的协调能力,薛林兴和妻子把混合着绿豆、豌豆、黄豆的盆子放在薛海鹰跟前,让她把豆子一一分拣出来。这种训练单调而枯燥,对一个幼童何其残酷!每每看着女儿哭着,稚嫩的小手一颗颗不停地拣那些永远也拣不完的豆子,薛林兴背过身去,泪水迷蒙了双眼……
 
为了女儿的康复,薛林兴知道自己必须足够“狠”。为此,他时常把薛海鹰喂个大半饱,再让她自己把剩下的饭菜吃完。第一次,生性好强的薛海鹰不把这点活放在眼里,可是,她拿匙子的小手怎么也不听使唤,饭菜送不到嘴里,抖落在桌上一片狼藉。她将勺子狠狠地扔到地上,说:“不吃了!”薛林兴哽咽着吼道:“你不吃,就只有饿死了!”父亲的严厉,在薛海鹰心里埋下了恨,她只得重新拾起勺子……
 
竹扁夹腿对薛海鹰肌肉的萎缩起到了一定的扼制作用,但薛林兴发现,这并不能阻止双腿可怕的弯曲萎缩。他又想到另一个“土办法”:强制女儿扶住床头,他和妻子一人掰开她一条腿,以帮她拉直。顿时,薛海鹰酸痛难忍,终于控制不住地号啕大哭。可是,掰着的两只大手依然丝毫不放松……练习上下蹲起,她都精疲力竭了,父亲还强行要求她再做5个。薛海鹰哽咽着问薛林兴:“爸爸,你们对我这么狠,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薛林兴红着眼眶回答:“孩子啊,治好了病,你才能和妹妹一样到外面玩啊!”……
 
8年的残酷训练很快过去,薛海鹰扭曲变形的腿依然诉说着生命的绝望,而可怕的肌肉萎缩症状也一天天吞噬着她的自尊与自信。薛林兴在和死神赛跑,得知北京儿童医院开发出一种针灸按摩治疗脑瘫的新方法,他立即带着女儿去求医。经常,薛海鹰头皮上被扎二十多根细长的银针,每扎一根都要用力一捻,那钻心的疼痛让薛海鹰想立刻死去。她这才发现:哭,对于缓解自己的病痛已不起任何作用,反倒让一旁的父母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于是,每当父亲问她:“怎么样?疼吗?”她都笑笑说:“还行,不怎么疼。”她攥成拳头的手心里,却全是因过度疼痛而沁出的汗水。
 
经过一段时间这种炼狱般的治疗,薛海鹰僵硬的双手变得灵活多了,吐字也清晰起来……薛林兴长松了一大口气,仿佛看到了女儿重生的希望。
 
绝望尽头父爱深沉,
 
父亲带着你展翅高飞
 
因为身体残疾,大脑迟钝,薛海鹰一直被拒之校门外。1986年秋,在父亲的不断努力下,父亲所在的251厂子弟学校接纳了10岁的薛海鹰。第一天去学校的路上,她却打起了退堂鼓:“爸爸,如果同学笑话我怎么办?”薛林兴安慰女儿说:“如果他们笑话你,那是他们的错。”意外的是,在学校,她受到了小伙伴们的热烈欢迎,老师和蔼的笑容阳光一样灿烂,她终于迎来了快乐的学校生活。
 
这一年,薛林兴的事业也迎来第一个春天。他为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美国总统老布什专门创作的肖像画,被原建设部部长林汉雄分别赠送给这两位威震世界的领导人。
 
1986年,薛林兴在国家建材总局老干部局举办的一次画展上,以职工身份参展,其作品被林汉雄发现,认为他在学校教书绘画才华被埋没,太可惜了,便将其调到北京市建材局进出口公司工作。来到北京城后,薛海鹰被人视为“易碎品”,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接收她,他们都劝薛林兴把女儿送到弱智学校,或请家教。
 
失学的那段日子,薛海鹰对未来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她想:“我死定了!”她以泪洗面,两天没吃东西,绝望中,她暗下决心:“干脆就这么饿死算了。”这天夜里,她反锁了房门,继续绝食行动。
 
发现女儿有自杀倾向,母亲急得拼命敲打她的房门,求她出来。见一切无济于事,她蹲在客厅号啕大哭。正在外忙碌的薛林兴匆匆赶回家,隔着门轻唤:“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父母为你的病辛苦努力这么多年,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离我们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薛海鹰打开门,却留给父亲一个孤单苍凉的背影。房间里没有亮灯,黑暗里,薛林兴依然可以看见女儿脸颊滚过的串串泪痕。他攀住女儿的双肩,双手自上而下抚摸她萎缩的双臂,希望通过这来传递父爱,抚平她心里的忧伤,然后他把头靠着她的额头,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哼起女儿童年时代喜欢的那首《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嘛小山村,有一只小燕子,回呀回不了家门……”
 
梦幻般的歌声里,薛海鹰“哇”地发出压抑很久的哭声,向父亲保证不再做傻事了,好好活着。那一刻,深沉的父爱,已经沁入了她的心房。
 
致命的脑瘫病变,使筋腱生长缓慢,薛海鹰的腿一直缩着。为了让骨头和筋腱成比例,使腿拉直,1989年1月,薛林兴举债为女儿在北京市积水潭医院实施筋腱延长术。虽然腿上切开六处大刀口,她却笑着面对。医生颇感意外地对薛林兴说:“你们是最负责的父母,如果没有长期康复训练,筋的位置就都会发生转移,这样即使手术,也没有用了。这个孩子真是个奇迹!”术后42天,石膏绷带捆绑的痛苦,让薛海鹰明白了一个道理:失去自由,就意味着失去更多人生机会。她下定决心要继续在父亲的指导下“炼狱”,直到身体康复为止。
 
考虑到女儿对读书的渴望,手术后,尽管家境一般,但父亲还是给她请了家教,她每天学习3个小时的文化课,体能训练4个小时,这种情形一直坚持到1989年薛海鹰13岁。
 
让薛林兴欣慰的是,病痛的折磨并没有摧毁女儿的梦想。薛海鹰十岁左右,就在他的指导下开始了绘画训练。1990年,她获得中日儿童书画大赛优秀奖。1991年,她在首届亚洲妇女书画大赛中荣获一等奖。这让薛林兴看到女儿的潜质。
 
1992年,旅居日本的薛林兴一边对颇有艺术天赋的女儿进行深入指点,一边找到日本名医为女儿治病。但是,他住院治疗的请求遭到婉拒,日本专家认定薛海鹰的病情较重,康复几乎不可能。我的女儿我来救!既然院方拒绝收留治疗,薛林兴放弃了对现代医学的幻想,继续对女儿实施新的“魔鬼训练”。冬天的北海道白雪皑皑,他在山坡上领着女儿练习走路,夕阳金色的余辉里,薛海鹰穿着红色羽绒服如一朵火红的牡丹花,跌倒了,爬起来;再倒,再爬起来……她是那么美,仿佛是一位传播诗情画意的女神!
 
1993年,父女俩先后在日本举行了4次作品联展。首次联展,薛林兴的作品成交又多又快,而薛海鹰的作品几乎无人问津。薛海鹰想,肯定是她的画技不精、没人喜欢。可第二次联展,一位日本老人以3万日元选购了她的一幅作品。她有点纳闷,问老人:“是不是因为我的父亲名气大,你才买了我的作品?”老人摇摇头说:“你看低自己了!你这幅作品我很喜欢,与你爸爸没有一点关系。”这样,用赚来的“第一桶金”,她给父亲买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兴奋地说:“爸爸,你看,我可以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了!”在日本期间,薛海鹰随父亲参加了世界美术博览会。入展博览会的各国名家云集,色彩、构图、选题、章法等让她大开眼界。传统美术教育带给她的思维模式,受到多元化创作的重重冲击。回到住处,薛海鹰模仿外国画家,用奶油挤到画布上尝试创作,立体感呈现,她的思路恍然洞开。她领悟到,只要能够达到表现的效果,可以用毛笔、刷子等各种工具或材料作画。薛林兴获悉女儿的艺术观,高兴地说:“不受固定模式的束缚,你可以吸收百家之长,自由发挥。人生何尝不是这样?!”
 
穿越33年命运冰河,父女实现人生双赢
 
1995年,妹妹毕业后在大型公司谋职,弟弟不久也要上大学,目睹这些,薛海鹰产生一种严重的人生挫败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画,却还没学出名堂,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即使把身体锻炼好了,也没有哪家单位愿意要我。”她无法说服自己摆脱这种困惑,计划出去租房居住以了却一生。她于是对父亲说:“爸爸,请原谅我!我不学绘画了,也不再锻炼身体了。”薛林兴痛心地对她说:“你都能走路了,取得这么大的效果多不容易,咋能不练呢?”
 
这时,薛林兴听从了心理医生“改变环境、心理调节”的建议,把女儿送回了东北老家。他们经常电话交流,薛林兴就旁敲侧击给女儿讲起色彩斑斓的绘画艺术,对绘画情有独钟的女儿的艺术感觉逐渐被唤醒,重新拿起了画笔。
 
北京一有画展了,薛林兴就打电话给薛海鹰介绍画展盛况,并开导她说:“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如果一个人一直坚强,就不正常了。”此间,薛海鹰不仅两次获得吉林省白山市的书画大奖,还连连在全国赛事中获得较好名次。
 
事业渐渐打开了大门,而此时,爱神也向她敞开了温暖的怀抱。这年4月,她和喜欢自己的、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薛海鹰很想做母亲。可是,薛林兴查阅相关医学资料后得知,作为高危病人,脑瘫患者生育后代将十分危险。他于是建议女儿放弃生育计划。薛海鹰却说:“爸爸,我喜欢孩子,我不能为自己一生留下遗憾!”
 
1999年11月5日,在北京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即将临产的薛海鹰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经过她的家人同意后,对该院这首例“高危病人”实施全身麻醉剖腹产手术。一个小时手术时间里,薛林兴恍若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一个健康的男婴终于降临人间。 没有孩子时,薛海鹰一直认为自己是“世间最倒霉的人”,可做母亲后,她把自己置换到父母的位置上考虑问题,才明白了,病痛虽使自己痛苦一生,但其实比她更痛苦的,是父母,尤其是父亲。她得好好活下去,并活出精彩。 女儿的病痛,也让薛林兴奋发。他开创的新仕女画题材,以仕女人物为主,以传统的意境美、古希腊的人体美和古印度的性感美三大艺术体系融于一身,具有东方神韵的新仕女画风,完美地诠释了东方美神的主题,在中国画坛独树一帜。作品曾获2000年联合国世界和平美术大展金奖、2005年巴黎卢浮宫法国国家沙龙展特别荣誉奖和2006年中国最具影响力国际高峰论坛艺术人物特别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