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关于薜荔的记忆 

                                               文/烟雨一梦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难忘的便是那个院子了。

院子在老屋的后面。院里种了树，有榆树，柳树，泡桐树，也有几株瘦瘦的竹。院子四周，是矮矮的泥墙，墙上攀满了蔷薇。院子东面，有一间小茅屋，那是父亲放置农具的地方,黄泥块垒砌的墙，屋顶盖了些稻草，墙上，还有许多小洞眼儿，是蜜蜂的窝。

每年春来，是院子最美的季节。先是柳树抽出淡黄的嫩芽,细长的柳枝,迎风飘舞,婀娜多情的春天便是它舞来的吧.竹下有尖尖的隆起的小土块,不用说那是春笋在悄悄的萌芽了.拿把小铲子,往下一掘,准能把挖出一两棵来.而,四月芳菲,正是蔷薇花开得最旺的时候,粉白的，粉红的，从院里探出来，高高低低的挂在矮墙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吸引着一群又一群的蜜蜂.高大的泡桐树高过屋顶,此时,淡紫的花也开满了枝头,像一串串风铃在摇曳.

那棵榆树呢,种了有些年头了.枝干遒劲,叶色苍绿.更有那攀缘在它身上的一株薜荔,此刻正葱葱茏茏地生长着.抬眼望去,几乎分不清哪是榆树叶,哪是薜荔藤.

说到薜荔,不由想起儿时的夏来了.每年七八月份,院子里一片葱绿.蝉在树上叫着,也不知这叫声是从哪棵树上传出来的,只听得 “吱--喳---吱---喳---”的声音从这棵树传到那棵树,忽近忽远,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我像一只蝴蝶般在树下穿来穿去,举着网兜,踮着脚尖捉蝉,玩得极疯.

而抬头.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株薜荔了,沿着老榆树的树干攀缘而上,枝叶已长得十分繁茂.每年这个时候,藤蔓上就挂满了一个个绿色的小葫芦般形状的果子.那时,我的祖母还在世.她说这叫“木莲果”. 用它可以来制凉粉.

祖母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踮着小脚颤颤巍巍的往薜荔藤蔓上打, 果子便“啪啪”落下来.我提着小篮子东奔西颠,在地上捡得极欢.然后祖母将果实切开，取出果籽,晾干.

做凉粉时,祖母将果籽装入干净的白纱布袋内，然后又挪动着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去井边打水,井水凉丝丝的,清冽甘甜.她把布袋浸入半桶井水中,反复捏揉布袋中的果籽，直至将黏糊糊的胶质全部挤出来。接着她又去挤茄子汁,把挤出来的少量茄子汁掺入其里,这才提出布袋，取一块布盖上,静静地放上半小时.我呢,像一只蝴蝶从屋里穿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穿到屋里,玩得疯极,有时会偷偷地去掀这块布,祖母不允许我这样做,她把我搂在怀里,给我讲起了故事.而今,我已记不清她到底讲些什么了,只隐隐约约记得这样几句:“木家的囡囡,许到水家,茄老爷做媒,糖小姐陪伴……”祖母还说,木莲姑娘害羞,头上的布一掀开,就结不了凉粉.就这样,半小时竟很快就过去了,晶莹的凉粉也已凝成。祖母则会盛上几碗,撒上一些糖和薄荷汁,端到邻家伯伯婶婶家去.我自己呢,也学着祖母的样盛上一碗,“轱辘轱辘”喝了起来.这味道清凉嫩滑,甜滋滋的,一下子从喉间滑到心里去了.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老屋还在,屋后的院子已变成了一条几公尺宽的水泥路.只有每年春来,蔷薇花的清香似乎还在飘着,还有,那一株薜荔似乎还葱葱茏茏地长着,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