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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美文 > 感人日记/2019-01-22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最近，大概是因为用眼过度，导致眼睛总是干涩疼痛的不想睁开，只想微微闭合着，倒还觉得舒适些。
干活多了，臂膀会酸胀，走路长了，腿会疼脚掌会起泡，坐的久了腰椎会僵硬钝痛，这不，用眼过度也会招致疼痛，那么身体的其它任一部位想必也会有如此的应激反应，比如，用心过度亦会疼痛吧。看来，适可而止，许是生命的一种最佳最智的状态。
只管闭着眼，听着他咬吃苹果脆咂咂的声音。像往常，像诸多庸常夫妻一样，我们窝在冬的深夜里，窝在软软的沙发里，看着电视。是记录频道的节目。因不是富庶之境，白日里各自为生活奔波忙碌着，亦无暇黏腻围簇，因而这夜晚的时光倒突显着更多的幽静与温存。
橘色灯光微散光芒，电视屏幕忽闪着明暗，我们促膝，低低的交谈着生活琐碎，交谈着剧情悲喜。他时而会喂一口苹果给我，凉凉的，很甜，时而会用宽厚的手掌捂触我赤裸的脚，轻轻的，很暖。没有与父母同住的刻意与慎重，亦没有儿女绕膝的嬉戏与热闹，或阳光暖暖缓慢升起的早晨，或暮色灰白逝去迅急后的夜晚，很多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安静，庸常而平淡。
原来，闭着眼时只能靠听觉感知一切。闭着眼的世界是黑暗的，你对一切的色彩，形状，表情都失去了捕捉与判断的能力，此时，黑暗比光亮更幽深，更令人容易产生思省与向内的探索，更容易穿过事物表象，窥见本质。因此突然间明白佛教中坐禅的妙处。
花草，灯火，月下风迹，廊下日影，亦或乔装的人群，艳抹的街市，世间一切姹紫嫣红繁华尽放。很多时候，你的眼睛却在欺骗着你，许多事物像魔术般诡异，隐藏真相。也恰或因了有眼，可目视苍穹，于人于物，于事于情，会轻易相信眼见的一切，更习惯用视线所及主观决定其美丑与好恶，而疏于用心筛选与甄别。其实，很多耳炫目染的美好或盟誓终是经不起推敲与验证的。如果闭着或失去双眼，就会失去许多眼见的妄断，那么我们还会对眼见的一切心生出贪婪或厌倦吗？我们还会那么轻易的得轻易的舍，轻易的爱轻易的离开吗？那就不得而知了。
闭着眼的世界亦是敏感的，原本是倚靠着沙发坐着，被这敏感诱惑突发奇想的直起身，像个盲者一般伸出手，探向他，探向他的脸。他蓦然止住了咀嚼声，想是那执果的手顿在了半空。知他必是对我的举动心生了疑惑与惊奇，便诡秘的说，想这样摸摸你的脸。
他无语，只管沉默且顺从。他总是纵容着我如孩童般的顽劣与任性。我自知，是一个被他宠溺坏的女子。
细指微曲，温和的触摸他的脸，有很亲切的感觉。宽额，有略略的皱纹，那是他生命行在光阴暗处的路，亦是我的。浓眉，隆起的眼眶，微微下陷在软软眼窝里的眼球，那块皮肤薄而绵软。耸立的鼻翼，光滑的面颊，温热的唇。手掌突被他短短的须茬细微的灼刺，僵住了继续摸索的手。在那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我的心顿生出一阵的悲凉，袭卷而来。
这悲凉来自于恐惧，及深深的自责与感恩。
若非凭着记忆，凭着素日晨昏间眼见的，因琐碎忙碌而忽略过的，因争执赌气而叨怨过的他影印在心的轮廓，又如何能如此准确的找到他的脸及五官，又如何能以此来勾勒出他的生动表情。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一时仿若女童般的游戏，如若果真失去了这眼，我将如何再见他，再见他的亲切温善，再见他的喜怒及未来时光里的一切，那么果若如此，我将会是怎样悲戚之人？果若如此，我又该如何生？更就别论是什么气绝生离了。
想到这些，我猛得对世间一切盲者心生了敬重，敬重一切残缺的存在，敬重那些身单影只的孤老者。
先前的顽劣嬉闹瞬间顿失声色。我在自己为自己制造的黑暗里哑然。
若不是因了这疼痛，又岂能有这样的体会。原来爱屋及乌的事是有的。你我爱一个人，必会因这爱而衍生出对一个季节，一座城，更或对这个世界的的无限热爱，亦会深深的爱着自己。很多时候，你我对于失去或死的种种恐惧，原本并非是恐惧其本身，而是惧怕与至亲之人的分离，惧怕再无法与之起居簇拥，无法再目睹与感知他的一切。想到这里，心下涌起从未有过的坚决，为了能够日日目视他，目视他的笑泪，目视他将渐次老去的略显平淡且庸常年华，我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里岂能无他？
细细想来，此番纠结与情切正合了那么一句话，说，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轻易去死。
其实，很多时候你我活着的巨大动力皆来自于我们至亲的人。不是吗？人终归是相互依靠支撑而成的。恰因为爱，我们才如此的贪生，亦因为爱，我们更该以柔软纯明之心相待。
略略的思绪胡乱的由来，起落，我感念，只因这偶然闭起双眼，我对这世间心存了浓重的敬畏与眷恋。
片刻，当我在自制的黑暗中睁开眼，看见的是他熟悉而温和的笑，及那一脸的举措茫然，他无法获知我的内心在瞬间是如何风起云涌，而后沧海桑田。
我歪歪的靠在他的肩头，不语。只觉得这冬天的夜晚，好安静，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