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空位
喧嚣过后便是一片阒寂。
这片阒寂也真是难得。可以暂时什么也不去想,将自己彻底地放松,只是吃饭睡觉,百无聊赖,可以做出几天行尸走肉状。
但是,事实上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几天的,新一轮的焦虑和奔波又开始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和感情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不成规律的规律自觉不自觉地形成着。往往是得到时不以为然,缺失时哭天喊地;有人爱时,带理不理,无人爱时,满世界狂找。
这样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状态,在岁月的长河中会越来越淡然,直至七老八十时,只有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空来空去想想的分了。不过,空来空去地想,心里空空荡荡地安适,也是一种既难得又惬意的境界呢!年轻时还不容易练到。心空着,给那些不可预知的事物留着容量;心空着,给那些任意走近走远的朋友留着座位,身心就无比的坦然。
前不久,我请老朋友聚会,提前三天通知了十五个人,结果届时到场了十四个人。我问负责联络的朋友说:你通知小许了吗?他能来不?联系人说,我通知了,他表示一定参加!我说那好,给小许留下个位置,咱们边开边等吧。于是就在我的左手留下了一个空位置,酒宴就按时开始了。大家虽然在同城工作,但是,由于生计、也由于近两年我生病的关系,有的三四年未见,有的五六年未见,你想那说不完的话,干不完的杯,场面太热烈、太激动人心了……到中场时,我左边的位置还是空着,当时,我想小许一定有特殊脱不开身的事来不了了!心里跳出隐隐的遗憾,于是在杯觥交错当中就有些不尽开心,酒宴尚未结束我就有几分醉意了。到了曲终人散之时,我左边的座位依旧空着。带着对小许追思狐疑的迷雾,我便在脑海里闪回关于他的一些镜头。
其实,我的心里还是很在意小许的。尽管他社会地位卑微,是个地道的建筑工人,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开心,他从来不把我看作有什么官、有什么名、有什么文化的人,只是直呼其名,平等、平和,有尊重、有尊严,让人非常轻松。
他没有参加聚会一定自有他的原因,尽管这次聚会从某种因素看,很大成分是为了他而聚的。我十二分地相信他。朋友处到这个份上,屈指算来能有几人呢?实在是不多。因此我非常珍惜。
以前我曾写过一篇叫《道不尽的朋友》的文章,说出了当时自己对交友之道的一些感悟。朋友圈是流动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动“流近流远”的。形形色色的朋友是不应该讲什么门当户对的,也千万不能以“终生厮守”来禁锢朋友。交友是精神和情感生活的需要,尽量不要将对朋友的物质要求和有用价值摆在前面。当然交友会给你带来附加的物质利益,但是将利益前置就会将友情变形和变味。如果出于利用和利益置换,那就和商业市场中的甲乙双方没什么两样了。
如果说爱情是不需要理由和条件的,那么清纯的友情也本应有这种味道。朋友需要帮助,你又有能力帮助,那就心甘情愿地不思回报地去帮助他。而被帮助方一定要考虑帮助方的能力和意愿。往往是只有意愿而没有能力不成,有能力而意愿不强烈更不成。朋友主要是供情感交流的,供同做事情则次之,供物利分享又次之。然而,在交友的路上,你会经常遇到将这三者关系完全倒置过来的人和事。所以呀,古人圣贤才告诫提示我们:君子之交,淡若水。
淡若水,是一种高的境界,往往可与爱情比肩,但它要比爱情更豁达,因为爱情只对一个异性,而友情是面对多个同性或异性。一句话,大凡长久的朋友都与物欲无关,反之,你若从物欲获取出发,那么,陪伴你的就只有几个朝秦暮楚的朋友了。
现时,谈论精神追求往往被看作幼稚和迂腐。人们追求感官的满足,放纵自己的下意识与肉体,“躲避崇高”。然而,物质利益的追求,从来不可能产生美好而伟大的东西,也必然不会产生伯牙与钟子期式、李白与杜甫式、马克思与恩格斯式的清纯而伟大的友谊。
是啊,一切市场化了、商品化了、利益化了,那么,就再也找不到“清纯”化了吗?其实,清纯原本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只是你让那些不是清纯的东西,将心塞得太多太满了!我们何不试图将那些东西清除一番,给清纯一个空间,一个最好的位置呢!清纯一旦有了位置,心情必然清爽豁朗,进而散发出清风明月的不俗,高山流水的品味,乐善好施的风骨。
留下心中的空位,随时迎进走近你的那颗心灵;敞开你的心扉,也让那颗另有心仪的心灵随时飞出去。聚散都是缘哟,离合总关情。迎你时我满怀感谢,送你时我一腔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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