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色彩

一

人的生命是什么？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解析生命的经典问题。这个问题困惑一个人几十年乃至一辈子，依然会各有各的答案，连生命专家们的回答也莫衷一是。因此，这个命题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思考兴趣。

有人说，生命从无形的偶然中来，要到无形的必然中去。生命是个过程，是此岸到彼岸一种过渡。音乐大师贝多芬在极度困惑与绝望中完成了“第六生命交响曲”，用来诠释生命，而在东方，一向特立独行的嵇康一曲“广陵散”，给人们留下了千古绝响。我常常在小黑河的岸边谛听雨打芦苇的噼啪声，这是一份独特的宁静。我常常感动岩石下那一株劲草，极度弯曲挣扎中依然向着太阳生长，它带给我某种心灵深处的悸动：依如春雨初透的麦田充满生长的渴望。我常常感动如意广场的草坪中，赤脚奔跑嬉戏的少女，她带给我生命的张力与热望。我也常常沉醉于暮野四合的悠悠板村上空的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清香，给予人以平淡与静谧。我更感动的是：在车水马龙的昭乌达大街上，一对年迈的夫妇，相互搀扶着行走，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而微风却撩起他们满头的白发。

赤、橙、黄、绿、青、蓝、紫……是生活的色彩，也是生命的色彩。而生命的不同季节又变换着不同的颜色。

记得很小的时候，没有太多的犹豫，总会响亮的说，我喜欢粉红和金黄色！那时候，没有太多的语言为自己钟情不二的颜色写几行动人的文字，在我的视野里，粉色如梦如幻，金黄色朝气蓬勃，有无法言喻的亮丽和活泼，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起舞，永远定格在了童年无忧无虑的记忆中。

待到人长了几岁，便喜欢上了高贵优雅带一丝忧郁的蓝色。那时喜欢独自坐在黄昏的秋千中，用蓝色调的文字写下对蓝色的崇拜和敬畏。蓝色，让那时的我如痴如醉，我沉迷于用铺天盖地的蓝色来装饰自己的世界，一时蓝色的忧郁取代了所有的色彩。

成年之后，因为喜欢扮酷，所以爱过典雅的黑色；因为喜欢冬天的雪，所以钟情过白色的纯洁。不知何时起，淡淡的绿又让我眼前一亮。最初喜欢绿色，是因为哈代的小说《德伯家的苔丝》的女主角苔丝，绿色因为她而变得妩媚无比，清丽无双，绿色突然变得如此惊艳。于是，春草、夏荷、国防绿、邮政局……绿色又变成了我的唯一，而我的文字，也不再冷酷，渲染着明媚清澈的忧伤，还透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再后来，我又狂热地迷恋上栀子花瓣的颜色，那淡淡的月白色比雪花的纯白更真实，比桃花的粉红更姣好，似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再后来……

五彩斑斓的人生，需要妩媚清澈的水绿，需要娇柔可人的粉红，需要神秘高贵的天鹅绒黑，也需要优雅迷人的爱琴海蓝，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当生活陷入低谷人生失意的时候，当有苦难言痛苦万分的时候，是青色的星空。因为青色是黑暗的象征，是幽默的毁灭，是弱者的悲哀。当家庭和睦、人生得意的时候，当开心快乐敞开心扉的时候，是一片汪洋的蓝色。因为蓝色是宁静的回味，是纯净的代表，是纯真、朴实的天堂。当事业达到顶峰，人生到达高潮的时候，当沉醉在爱情甜蜜的时候，是火红的季节。因为红色是颠峰的标志，是欲望的开始，是幸福、美丽的源泉。当遇到贵人守望幸福的时候，当努力拼搏渴望成功的时候，是青翠的紫竹林。因为紫色是烟火的根源，竹是青春活力的标记，是人生奋斗的动力。当人生停滞不前面临绝望的时候，当被遗弃、被出卖的时候，是黑色的厅堂。因为黑色是懦夫的死穴，是视力的污浊。当宣泄情感贴近新生的时候，当靠近心灵进入灵魂的时候，是金灿灿的收获。因为黄色是丰收的季节，是感情的融合，是缘分的天空。

二

人生一世，色彩繁复。现实人生，喜忧参半，变化百态，再不尽人意，也须好好体验一遭才好。西班牙有一副名画，描写人生如渡险桥，两端云雾迷蒙，人都从不可知处来，向不可知处去。但不可知的来处于那不可知的去处，却就是那漫漫不可捉摸的永恒。这段“人生的险桥”，不过是从此岸到彼岸的一段旅程，我们既已降生人世，走上了这座险桥，那么，尽管这桥上险象环生，才可到达彼岸。中途坠桥落下，或停顿不前，不但不能得到平安，反而会流落深谷，迷失路途，掉入更难测的艰苦与迷茫中去。能来到这个世上游览一番，也并不坏。我们有名山大川可以流连，有诗文音乐可以欣赏，有亲情友爱可以享受，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呢？既来之，则安之。为怕痛苦而从人生的舞台上早退，那不是负责任的演员所应有的行为。生活是有道理的，而又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一个合理的结论。大彻大悟的弘一法师，临终谒语仅四个字：悲欣交集。人生不过“悲喜”二字：大悲大喜，小悲小喜，不悲不喜，亦悲亦喜，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悲喜一世，没有例外。必须想得开，人生是早春田陇上一抹隐约的春信，是夏日傍晚一抹绚丽的彩虹，是秋日的寒风中一丛默默静守的黄菊，是冬日里的山野上一簇簇无言晶莹的雪凇。

我常常想：人的生命与自然界是有着某种简单而又神秘的联系的。从懵懂的童年走来，走过炽热的青年、成熟的中年，在走向昏浊的老年；最后变成墙角那一株无言沉默的老藤。我们的生命也哭过、笑过、痛过。唯有哭过，才知道生命的沉重，唯有痛过，才会彻悟。也许你是失意的，恋人分手，情感上落漠及前途的迷茫，但这不是让你在生活上随波逐流的理由。也许你是不幸的，疾病和残疾足以让你丧失生活的勇气，但却不是让你摈弃生命的理由。也许你是幸运的，一如可以藐视天下众生的帝王，但这也不是让你可以践踏任何生命的理由……

生命或许只是一场轮回，没有人可以冲破轮回中的界结，所谓摆脱了个人命运的阴暗，不过是从一场轮回陷入了另一场中。这样的说法确是过于黯然了，原本我们对生命期望的一定不是关于“轮回”的注释，而是“灿烂”。好多人喜欢说：“生命的意义在于灿烂而不是永恒”，如同烟火。烟火的灿烂是其拼尽一切升入高空在耗尽生命中显现，虽只短短一瞬，但却在所有仰望的目光里留下了灿烂的印痕。人的一生能有那样的“一次灿烂”便是否足够呢？人，毕竟没有烟火这般简单。即使只是渴求“一次灿烂”，但若是以终结生命为代价，必定价有“不值”。但事实上，蝴蝶破茧而出，常常会死在羽化途中。不是所有的蜕变都能羽化成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能无比灿烂，不是所有的轮回都有完美的结局。一位友人说：“生命是一次旅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场繁华到下一场繁华或荒凉。但我庆幸我能热爱这其中饱含的酸、甜、苦、辣，而不是执着于最后的场景。”于是，我更认同“生命的意义不在于是否灿烂而终，而在于是否灿烂而过。”在一次绝世的“灿烂”中划亮自己，固然让生命有了非凡的意义。但是，我如果是一支烟花，在不断飞向天空之后，即便开不出夺目的焰火依然会开心，只为在升腾的途中，我已阅尽了这世间的美丽与欢歌；我如果愿羽化成蝶，在不停的蠕动之后，即便飞不上蓝天在半脱的壳中死去也会很快乐，只为在痛苦的历程中，我已品尝了生与死的苦痛与悲哀。

“生命原本是不断的受伤和复原，快乐和忧伤犹如两条铁轨在我身后紧紧跟随”。席慕蓉的诗句让我知道我们到底是逃不出生命的“轮回”的。生命的轮回犹如一场无疾而终的漂流。从最初到最后，生老病死。其中可能经历最光华的事业和最瑰丽的爱情，但这些风景终会在某天成为过往，在尽头，是一片荒芜、寂静。如果不明白这点，就不会懂得珍惜其中的美好，不断地错过一些一生都不会再回返的好时光。生命是一场轮回，但却不能重复。而美好，大多转瞬即逝。于是，我只管收集所有的快乐，在不断轮回的生命里快乐着。就象无法忘却某个人。虽然知道结局已定，但我并不介意，因为我相信我们还能改变到达结局的方式。不论其间有多少起起伏伏的变换，只要在到达结束之前拥有过快乐便已足够。而在遥望长空瞑想灿烂之际，心中飞旋的吟唱，竟一如生命中明明灭灭的悲喜轮回，让人感慨不已，却又欲罢不能的选择奔跑在年少的风里，在最活力的仲夏的草原，追随着风筝，向着蓝天,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