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首页 > 美文 > 感人日记/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小山群落里的隔山灯火,在万千人家的悲欢里,一盏一盏地暗下去,熄了,灭了。       秋生过世在阳春三月,花多月繁,草长莺飞。       三月后的黄昏,他远在县城的侄子来他墓前祭奠他——半碗水,三分钱,晚霞明灭天,远山淡如烟。       秋生的墓文是自己生前就写好的,墓文的内容,有民国,有文革;墓文涉及的地方,有西北,有江南——可惜,这墓碑只若这个世界与外面的一扇窗户,多数人住在屋子里,顾不得看,也看不懂。       所以,墓碑有时不过一种贫贱的装饰,生者一相情愿的悼念,以及死者曾经的运行轨迹罢了。      秋生没什么好命运,入不得帝王将相家,进不了书香门第处。       出落的地方没有什么烟柳繁华。       他老年的时候,老在故乡的老泡桐树下,白发飘然,多次地对村里的牧童回忆他的童年岁月。       他死个不少兄弟,死过不少亲人——饿死的,打仗没有消息的,出去做小偷进了监狱折磨死的。       他妈从小经常给他说的一句话——人各是各的命。       他是幸运的,他做了戏子。      他做戏子的时候才7岁。       然后,就一床棉被,三件布衫闯天下。       起初,他吃的眼泪饭;喝的是心酸汤——但是幸甚的是有吃有喝,在旧中国这是幸运。       反倒是解放后,他饿了不少的肚子,吃了不少的耳光。         他也没什么爱情,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期望。       在吊完嗓子,描完脸谱的时候,他偶尔也对着镜子里的昏黄灯火愣上半天。门外冷的月,黑的山,白的水——偶尔是长江,偶尔是黄河,偶尔是秦淮。       他就出去,吹风看水,想来的一路,想将去的地方。       戏班的生意还不错,三年都可以添置一批新的行头。       18岁的时候,秋生就演《西厢》里的张生了,小桥流水,隔帘花影。       但是他还是喜欢孙猴子,在台上一路筋斗,一路棒子使的风生水起,然后台下人头插着人头,掌声压着掌声。       他喜欢热闹,喜欢掌声,喜欢人潮如雷。       他只是个戏子——偶尔收下门票,偶尔站在礼堂里点下汽灯,偶尔在戏散场后,站在高台后的幕布下,看人们逐步散去,只有好奇的孩子,还拿眼睛看着垂下的幕布,盼着里面再出来几个人,奇迹似的加点戏。      在湖南的时候,就遇见日本人攻城。       他们戏班就拣乡下走,生意清淡了起来——年轻的人,打仗的打仗,逃难地逃难,留下的都是些老弱,有那闲心,也没那闲钱去听戏。       他们就一路走,过贵州,进重庆,戏班的行头家当都丢了不少。       一个吹唢呐的鼓乐师,在贵州找了户人家的闺女——索性就住了下来,不回四川。反正是乱世,哪里都是没个定数,还不如蒲公英似的,随便找个地生根。       回到四川广元昭化的时候,15个人的戏班,跑了2个,病死1个,在贵州做了女婿一个。       家当行头只剩下点狮子头,破行头。       戏班的李老头,也只能在一个黄昏,跟戏班里的人拼了一夜高粱酒,分了各自的行头,然后宣布就地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