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远方去:威海、刘公岛

首页 > 美文 > 感人日记/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上午抵达威海,被告知每天仅有的一趟去成山头的旅游专线是时已然错过。由于晚上必须得返回烟台结束旅程,只得抱憾转而赶往心之所向的刘公岛。

 

步行去码头。于是,整洁宁静的、花园般的威海就那么蓦然而深刻地来到我们心里。那真是种全然不同的感受,能让人一下忘了要去哪里,忘了接下来的许多事情,目光、呼吸与步子不约而同地放缓,沉浸、舒坦,甚至因了不舍都有些贪婪。多年后在四川绵阳也曾邂逅过类似的仿佛给留住了的缱绻。

 

天蓝海碧,绿影迷离,悠远的海风凉爽地抚慰着它心爱的城市,抚慰着来自异乡的我们。稍带坡度的马路边,雅致的屋舍斑驳于浓荫以及它们自己深色的历史里,如同衣着典雅、神情贵气的老人(我更愿想作我们年迈的母亲)沉静地面对门前的风月,眼底泛起无边的慈祥。而家家户户阳台上那些簇拥着的年青的花们,优美恬然地沉浸于她们自己的言说。让人猜想房子里究竟住着怎样优雅的梦。那该是陪伴母亲的孩子们吧,女孩子,忍不住地想把深藏心底的美丽轻悄地拿到眼前来,并聚于一处欢喜地分享。她们的母亲则微笑地看孩子们私语着自己年轻时候也曾有过的瑰丽。路人不经意抬眼望见,或许会把自己想成了罗密欧,并把故事的结局改写成真正的喜剧。

 

威海,是我们步入刘公岛沉重的历史悲歌之前的一支抒情慢曲,如此优美宁静,令我们全身心地舒展,不忍足下的路就此走完。

 

然后,海,就在我们眼前一望无际铺展开来,蔚蓝清澈得让人神思飞扬又肃穆沉静。知道,快船正把我们带向另一番情境里去,那是历史深处,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的那页黑白记忆。

 

一八九四年九月十七日,那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时刻随着一部《甲午风云》比教科书更早地来到眼前,悲愤之情壮节之怀从此刻骨铭心。去往刘公岛凭吊也因此成为多年的夙愿。

 

上岛,行不远即是“北洋海军提督署”。正门上悬李鸿章所题 “海军公所”门匾,蓝底金字,堂堂煌煌。而“甲午五月立”几个小字,不禁让人为数月之后门外海面上停泊着的那二十余艘钢铁战舰所遭遇的灭顶厄运心生无限悲凉。

 

入内,前厅陈列着北洋水师的史实照片。东厅为海战遗留下来的兵器、服饰、用品等实物。西厅是清末威海一带兵备设施的沙盘。中厅是蜡像群,再现了北洋海军将领在与日军决战前夕召开军事会议时,对“出海远巡”和“近顾门户”的不同意见展开激烈争论的场面。正在主持会议的舰队提督丁汝昌身边围坐着“定远”管带刘步蟾、“镇远”管带林泰曾、“经远”管带林永升、“致远”管带邓世昌......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无不令人心生敬仰。中厅东厢是丁军门饮恨自尽的地方。室内塑像生动再现了丁汝昌临终执笔凝思、视死如归的场景。后厅陈列着从海底打捞上来的一些军舰残骸,锈迹斑斑的钢铁构件记录着这支舰队覆灭前最后的挣扎。

 

黄海海战历时五个多小时,北洋水师损失五舰,官兵伤亡千余;日方五舰重创,死伤六百余。众所周知,致远舰在遭遇重创的时刻,管带邓世昌毅然下令开足马力撞沉吉野,却不幸为鱼雷击中,全舰官兵壮烈殉国。本当可获生还的邓世昌决然与舰共沉,志节凛然,名垂青史。

 

悲哀的是,身为右翼总兵的刘步蟾,分明在海战中英勇顽强,力挽危局;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自杀殉国,实践了生前“苟丧舰,必自裁”的誓言,保持了中华民族崇高的气节。同样当为流芳百世的爱国名将,却因曾坚决抵制洋员泰莱欲争夺中国海军控制权而频遭其诋毁,在此后半个多世纪蒙受着临战擅改阵形贪生怕死的不白之冤。时至今日,导游在讲解这个情节时依然坚持着此番说辞。遥望历史尘烟里,多少英灵仍为其身后所背负的极不公道的声名永不瞑目。

 

走进那片时光,正午烈日的音波不再,纪念馆成为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游人们默默地,谁也不忍惊扰了这里历史的沉重与悲凉。寂寞梧桐深院,依稀《十面埋伏》。山河属谁有?邓世昌怅然一问,惟见天地悠悠。家国积弱多年,闭关自守。夜郎自大,武备不修。外患频频,朝廷束手。泱泱大国的体魄,竟不敌弹丸小国的恶狼。“保船避战”终致制海权沦丧。曾经龙旗猎猎雄视四方的北洋舰队自此全军覆没于历史的汪洋。

 

琵琶弦断。故垒萧萧。一八九四的深秋,这个地方,有着怎样的遗恨与悲怆。惨痛的历史,昭示着腐败亡国落后挨打的深刻教训,同时也让人无法不用警醒的目光静观那个军国主义思想根深蒂固的睦邻友邦。

 

站在刘公岛上,遥看碧海蓝天,哗然的骄阳再度唱响。沿岸花斑彩石静泊于惊涛过尽的澄明,刘公塑像骨力遒劲,岛民生活恬静,一派祥和安宁。畅饮着新鲜的海风,如何不心潮澎湃:那悲愤屈辱的一页终于过去了。

 

告别黯然沉重的历史,回归风和日丽的今天。展望无垠的坚实的疆土,让人备感一个崛起奋发的民族刚毅的底气,这是真正的国之利器。而身后的刘公岛则成为一座历史巨钟,将永远在那里无声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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