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间
等公交的时候,一群孩子炫耀着各自养在文具盒里的蚕,我远远地瞥见青翠中错落着几丝慵懒的灰白,那颜色亦如头顶上叶缝中的远天。不由的想起儿时养蚕的那些日子,也是这样绿得耀眼的季节里,很虔诚地捧它们在手心,天天呵护着,祈盼着,直到银色蛹里飞出金色的蝶,我兴奋得满屋子飞奔。只是实在想不起来,那些陪着我走完整个季节的宠物,最后是怎样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的。记忆就像一把撕得粉碎的黑白照片,努力拾起的亦只有些边边角角。我明白过去与现在隔着些流年,而我无法摆渡。在与岁月的对峙中,我发现时光就像手中的水,握得越紧竟逝得越快。
等了十几分钟的公交,轮渡到码头也才十几分钟,这是我第三次来这个小岛了。伞外的雨是柔的,薄如蝉翼,石板路上,晶莹的雨花点醒了蛰伏已久的青苔。这季节里的岛屿涨满了绿意,我静静地噬着,贪婪地深吸着沿途的花香,私下窃窃地辨赏着。仰俯之间,自己似乎是一只刚刚蜕出的蝶。徒步在岛上,除了偶尔滑行而过的电瓶车外,是看不到任何其它的交通工具。买一张手绘的地图,悠闲的穿行在静谧的小弄里。总是在折折回回中,忽的发现自己来时的路;又或者在兜兜转转下,寻见无垠的大海。沿着海岸直走,在那棵会开花的树下停驻,看海风舞动着大片粉色的花瓣。恍惚中,沾了雨水的花瓣悄悄地占了你的去路,偶尔有一两只猫懒懒得踱过,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灌木丛里。
这里的居民爱养猫,岛上最出名的两家店铺,也是因猫而起的。Babycat御饼店前,每天下午两点的时候,都会排出长长的人龙。人们惬意地攀谈着,等待着店家刚刚运送过来的小饼,那些精致的饼都是用很有质感的牛皮纸包装着,给客人提走。而“张三疯奶茶店”的欧式奶茶,更是因猫而闻名,门口那只慵懒的肥猫就是店里最大的招牌了。漫步在龙头路上,一杯马拉桑就可以陪我一个下午。累了,点上一碟金黄的海蛎煎,和素不相识的游人挤在路边的小桌上,那感觉似乎是一下子回到了老家的土灶前。
这是一座古堡似的小岛,上百年树龄的古榕掩映着一座座旧去的欧式别墅,老式的琉璃栏杆,斑驳似古画的墙壁,爬出院外的三角梅,门口青苔漫布的小径···抬头望见空空的阁楼里住满了故事。时间,在这里原来可以这样的慢,如一眼静静的清泉,任你肆意地拨弄、浅尝。记得岛上有一家小吧,就叫“花时间”,店家说:这里的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
在岛上住了一个晚上,流连中,看着它们夕去,又看着它们在叶尖醒来。时光在这小岛上,绽出了花的模样。若睡莲般宛然,似蔷薇样烂漫,又如兰草之幽深、淡雅。这如水的光阴,既然能孕出这般的美好,我又何必沉沉溺自己于心海呢。我想时间是划伤自己的碎玻璃,同样也可以是挂在你胸口的那枚琥珀。
回程收拾行李的时候,忽得想起,前些日子朋友给我寄来的一些种子。也不知是什么花,沙砾般的一小撮。寻思着回去细细地种下,只为等一段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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