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即是家

首页 > 美文 > 感人日记/2019-02-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那次突如其来的追尾发生在才过路口,因避让行人而减速。后面那车,却因抢了最后几秒的黄灯快速穿越,结果制动不及。一声大响之后,但觉一股锐利瞬间冲后脑勺腾起,冒着星子焰火般绽开、四散。先生倒还机灵,第一反应是赶紧下车去看。而我显然被撞懵了,定在副驾里动弹不得。

 

比华灯初上的路头黑得多的车里,我一个人黑黑地坐着。痛感愈来愈恣肆地漫延至周身,头痛欲裂之外渐次集中到左膝上。那是种须要牙齿咬住的痛,以至不得不担心骨头出了问题。最该做的当然是及时就医。可我是那样怕麻烦的人,怕到常常怠慢自己。如此,身处遥远异地,一条腿上了石膏躺病床上的情形,于我自是无法想象。如若到家还这样不好,一定不耽误地直奔医院。当然我会没事的。在与自己慎重约定的同时,我更愿如是宽慰自己。

 

交警很快地来,并很快处理完。追我们那车追得水箱都裂了,得清障车来拖走,而我们的,瘪荡都没有,仅一个略呈迸溅状的白点刻录着那一声撞怀激烈。交警也似有不信,晃晃脑袋说你这什么车呀。先生不无得意地谓我:到底铁甲舰。

 

启程回家。本来就走着回家的路,而此一刻才感觉真正上路了,仿佛该经历的都已经历,除了回家再不必挂碍别的。先生不时看我一眼。我想他是不是觉我漠不关心,遇上这等事儿不声不响地,也不下车看看。他不知我膝盖锥心地痛。我没把这痛写脸上,我不想让他知道,让他因此担心,我只想他好好开车,把伤痛的我,劳顿的我们安然送回家。到家了,就什么都顺理成章了,都好办了。想着不久后就能站在家门前,拿钥匙开进去,回到安逸温馨的日子里,还能有什么不安心不足意的呢。

 

五百多公里的路,如若顺畅,到家也得深夜了。我无意说话,且对热闹的电台节目心烦不已。可我不能让他默默地黑黑地走着夜路,更不能让他犯困,这一程他也够疲累的了。于是尽量适应,并时不时拿些玩笑来放松我们。比如说某辆耀武扬威的大卡车后挂一木牌,上书“本车与他车相撞十七次,其中十五次大胜,一次平局,仅一次失利。诸君撞我前请三思而后行。”先生便笑那样开心,仿佛大获全胜的孩子

 

夜色深浓起来,深浓得沉闷,能见度也愈发地不好,不知是雾是霾。不远的远处,低低的天被划来划去的车灯照射出一片惺忪迷蒙的灰,感觉像行驶在巨大的溶洞里,稠稠的空气,会让身体欠佳的人喘不过来。当那盏高高的昏黄的路灯从雾霾里显现,就已经快到眼前了,像从哪个梦境里冒出来的怪异,恹恹的光晕外面,夜混浊地漫下来,看得人打不起精神。几许光亮在正前方横向穿越,叫人替着捏把汗,转瞬近了,才知是立交桥上的车行。这是我从没有走过的路,一切都显得那样奇怪,像梦里的场景,那种叫人急欲醒来却昏昏然怎么也无法醒过的场景,使我困倦得闭起眼睛来,觉得自己真是个病人了。

 

到底是远离家园地方。家园不会有这般黯然无趣的夜。家园的夜总也清朗,即使水上也会漫起轻雾,可那是清新诗意的,恍若仙境,哪里会给人压抑感。

 

车速慢下来,并终于停下。塞车了。不见尽头的红红的尾灯使得家园一下子又遥远得无望。电台里说前方几车相撞,亟待救援,请大家注意留出安全通道。老天到底不肯全我顺畅地回家。微阖了眼,由着车走走停停,一寸寸往前挪,不去看只想快点离开的外面。设若没有伤痛在身,遇此情形定会不耐烦得很吧。动如脱兔,大可走四方,急不可待地就想踏上征程。如今伤了,伤得由不得自己,心里便唯有一个念想:家。此时的家是平静底下最热切的盼望,到家了才可能重新安顿好自己,静静疗伤。为此这程,我让自己平静成没有痛感的人。

 

越来越冷。疼痛中的人很难暖热自己。电台里有听众打进电话去说,路堵了,正好静下心来欣赏美妙音乐。确是美妙音乐,二十多年前的老歌了,邓妙华的《心灵之约》跨越时空而来。不由睁开眼。近旁还是那盏高高的昏黄迷离的路灯,却让我想起家园门前那盏温馨宁静的灯。想起夜晚散步回来总会与它对视片刻,才开进门去。看它时也总是沁着笑的,因觉它总在静静等我。原来心里,早已把它当作了默契的朋友。此时的它依然在遥远地方等我站在它面前,听它暖而清亮地讲给我夜的故事吧。

 

总会到家的。漫漫行程,有此温暖的期待就好。可以回家就好。虽然遇阻,到家时夜会更深些,深到甚至夜都过去。心里装上了家的行程,看什么都会叫人想家。而一想起正在回家路上,自是心安无比。即便一寸寸地挪,每一步也总是离家园更近了,还有什么比此更堪慰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路堵畅通了。感觉像趟着清清水流而行。外面还是雾霾迷蒙,却仿佛不那么叫人恹恹的了。

 

家园在远方,家园在心里。我怀揣着家园在路上,这让我想不起受的伤。总会到家的。总有那么一刻可以欣慰地与人相视一笑,说我们到家了。

 

 

 

几年前的事。那次回家后终究没去医院,也没大惊小怪地在他面前渲染什么。只是那腿两个月没法走楼梯,至今阴雨天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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