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傍晚去
到傍晚去。从清早出发,在一个日子里,没有过渡地。
虽然清早澄澈如宝石蓝的,琉璃黄的,翡翠绿的,亮晶晶的,是纯粹用来漫步和呼吸的,它使我的一个日子这样新。可是我到傍晚去。
我绕过清早之后所有的路,即使十点光景连着蜿蜒再蜿蜒的美丽小径的蓊郁清怡的樟树荫,即使午后玫瑰香氛里温馨慵懒的花草茶,我轻轻掩上书卷,把心外的声音和事情稳妥地安置身后,把心里的捧进水和风里,这样地,到傍晚去。
傍晚用宁静祥和来引领我的走向。
傍晚有我再没有什么之后的,令我安心的一切。
傍晚,曾经是我从来的,现在是我归往的,可以再不必知道我不想知道的所有的清宁地方,回到原点,有家的包容。
在傍晚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可以允许自己柔弱,可以只留在傍晚,可以随着傍晚去更清更深的远方。
傍晚可以听见遥远天际的绝响,在心里振聋发聩。
之前的水岸淌进眼里是全部的,之后顾之忧入心的就只能是一小部分了。
之前更喜欢清澈的晨光里来,之后就只在温凉的傍晚,只身幽独。
灵动的波那样明,像油画里的,它想用最后最美的明亮带我去只有水的开阔地方。清清拂我的风,把几丛孤意的芦苇拂成深秋景象。也只有傍晚,蝉嘶的炎夏才可能是另一季节的。那季节里只有我一个人,天正晚下来,眼前,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
这时候,眼神是轻的,呼吸是轻的,心念更比羽毛还轻。而其实,在这样的傍晚,自己是没有的。
没人知道我在傍晚。一些纳凉的身影路过身边,仿佛是在别的无关的境里,在视觉一隅影影憧憧,偶尔的话音隔着云隔着雾,像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黑白默片。而我,已是傍晚的一部分。
晚风如水天尽头最轻最婉转的那缕吟哦,流过树色渐浓的幽暗,流过幽暗里最后的合欢,流入心,软曼得说不出话,是难过的。这时水畔的人,会替水远得更远。
傍晚安谧,静气无垠。
傍晚适合看远天,适合轻轻地说。
傍晚后面就是至深的寂静了,如果睡着,再没人会喊醒你。
现在我还在一个日子的早晨。现在我到傍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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