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全部全部自由
10年的夏天,我窝在家里,开始意识到这样平淡的生活,后来回忆起,也只记得无数的投票网址,近乎疯狂地投票,好像又到了年底。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有投票这样的东西,他们说的公平,不过建立在无数整天整夜熬夜通宵投票的人身上,但有时到最后即使是第一却还是莫名地被别人给抢了去,我会打电话向棋子抱怨,吼了一大堆,电话对面的人只是淡淡地应着,挂断电话,有一刻我甚至是高兴的,因为我把肚子里的一团火都吐了出去,我不会担心她会生气,就好像是用水漱了漱口又吐了出去,她可以当做一个字都没听过——我喜欢这样的性格。
夏日的阳光照进房间,懒懒地趴在桌上,电脑自动待机,轻碰鼠标又恢复,再待机,再恢复,好像一下午都在做着这无聊的循环,想着总得写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写不出,好不容易输入一行字,又删掉,到最后什么也想不出来。我开始可怜起我的想象力,在几年前我会毫不吝啬我的想象力,就像用不完的钱一样撒出去。我不喜欢出去,换一种话说就是懒得出去,当然到后来我也意识到这严重地影响并禁锢了我的想象力。我总会找各种借口待在家里,成立的或是不成立的,说得过去的或是说不过去的,就类似与夏天说太热,冬天说太冷之类的,说到借口,我总会有很多法子,即便是最普通的东西也能成为我的借口,我还曾经为此小小地骄傲了一回。
结果还是被母亲死拖硬拽着出去的,无奈,随便找了双凉鞋,连T恤都没换,还是父亲穿旧了的那件,父母不舍得扔,也就把几个小洞补了,能看得过去就成,我一眼看见就讨来穿,我喜欢这样无拘束的衣服。疯了一般的跑下楼,不管母亲在身后大叫着换身衣服,我不想再待下去,我怕再过一会儿,她就得把我的衣服给扒了再换身衣服。
我记得走过那条街有个园子,我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名字,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打小我就叫它园子,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去玩捉迷藏,过了多少岁月,门口的糖果铺子拆了,以前我最喜欢那铺子里的糖,那些被装在罐子里的五彩缤纷的水果糖,我还记得曾经我的梦想是长大了开一家糖果店,那样就有无尽的糖果,不过那只是梦想罢了,我的梦想很多,父母以前隔三差五地就问我长大后想做什么,所以这样童言无忌的梦想到后来也就渐渐泯灭了。
园子里有片林子,不大,走上一圈不过二十来分钟,但是到现在我却还会惧怕那树林,就好像里边有什么怪物似的,往往在那些蚂蚁成群爬行的树底下,我总想着那里会不会爬出来一个像贞子一样的人,把孩子们都带到地底下去,那种时候我总是想象力泛滥。我从小就胆小,但我从不愿让别人知道这点,这是我的弱点,我的弱点有很多,比如害怕蚂蚁蟑螂之类的,又比如怕生之类的,但我真正的弱点只有我自己心知肚明,不会在别人面前展露我的弱点,从不会。以前我和父亲玩捉迷藏,我找不到他,这样的林子,在小小的我的眼中,是多么庞大,这么大的林子,只有稀稀疏疏几个老人在锻炼,我不敢去问,只好盲目地在林子里转,一点方向也没有,像是迷了路的孩子,我真正害怕的是也许我会一辈子待在这,等到找到父亲我才笑了,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林子前有棵老槐树,自我生下来就在那了,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痕迹,如今却依旧长得很好,我怀疑过它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枯萎罢了。小时候我就喜欢和这附近的孩子们比赛爬树,为了赢得比赛,我还悄悄让父亲轻轻拖我一下,就是有这样的好胜心而已。我要开始学会独立,而不是依靠某种物质,例如朋友。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有骄傲,因为我是完全独立的,自由的,我不属于任何人,任何组织或者任何团体的,我只属于我,我不需要因为某些人而付出代价,也不需要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徒劳无功,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我曾经为某些东西付出太多,比如友谊,我也曾经人付出太多,比如祁莲。前些日子和祁莲说绝交那会儿,我看见她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看见过的光。我偏了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仿佛只要目光一接触,她的眼睛里就会蔓出许多紫黑色的藤鞭,紧紧地勒着我,让我窒息。祁莲是个特别感性的女孩,对周围的事物很敏感,我猜测着是不是因为她的家境,祁莲的家境不是很好,听说她父亲在她三岁时就抛弃了她母亲,包括她,她从不让我和别人说起她的事,这是她的痛处。我去过她家,每次我去的时候她母亲总不在家,我问祁莲,她说她母亲是出去了,每次的借口都是如此,我想大概是因为祁莲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副自甘堕落的模样。
每个冬天,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祁莲总是一边用力地拽我的衣服一边说要是她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她母亲一天要打三份工,为了交她的学费,还有吃穿住行,祁莲在暑假的时候告诉我想去打工,至少能帮她母亲挣点钱,我告诉她,别人肯定不收童工啊,那一刻,她用一种很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像是恨我把事实告诉她。我在她家看见了一张相片,被放在一个玻璃制的相框里,那相片中的女子像极了祁莲,有着和祁莲一样幽怨的眼神,那定是她母亲,还有一个男子呢,大概就是她父亲了。祁莲从厨房端了点心进来,看着我,亦是看着那相片,放下点心,飞一般地推开我,拿下那相框,捧在怀里,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她转身把相框放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和我聊起来。
她是多么害怕别人看见她的父母啊,哪怕仅仅是照片。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是任何人能帮助的,我看见过有次一个同班的女生送了祁莲一盒补品,她扬起手,把那个女生推开了好远,那女生连同她手上的礼盒一起摔在地上,祁莲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用一种让我畏惧的声音对她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自那事后我开始讨厌起她那样高傲的态度,她凭什么有那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对待那些想帮助她的人,我渐渐开始和她疏远,有意无意地不和她说话,直到,我正式和她绝交。
我抬头去看天,突然觉得手上一阵刺痛,才发觉她的手指甲已经划破了我的手背,抽出手,我正视着她的眼睛,祁莲,我们绝交。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竟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我们的友谊,我们脆弱不堪的友谊。然后转身就走,我低了头,终于落下泪来。
再看见祁莲是来年春天,她约了我见面,我在她对面坐下,她抱住我,开始嘤嘤地哭着,小兔,我妈妈死了,我妈妈死了,在马路上,被那大卡车撞死的。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叫她祁莲,她叫我小兔的日子。我任她抱着,任她的泪水流进我的衣襟,湿了我的衣服,那泪,是冰凉的。我站起身,告诉她,我们不是已经绝交了吗,不要来找我了,祁莲看着我,小兔,我们还能不能回去。我松开她的手,已经晚了,我们都回不去了,然后塞了三百元在她的手里,那是我身上仅有的钱,然后转身跑开,连头都没回一下,因为我不敢去看她的表情,那张眼神空洞无力的脸。
隔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一个年轻的护士告诉我祁莲割腕了,现在在医院,她说祁莲手机里联系人第一位就是我就打了过来。愣住,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到医院,不知道泪水已经流遍脸庞,找到她,我抱着她,就像昨天她抱着我一样,绝望的抱着她,祁莲,祁莲,你怎么这么傻啊。祁莲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肩膀开始剧烈抖动,我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我爸爸不要我,我妈妈也不要我,小兔,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小兔!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干涩,她跟我说着她的母亲在临死前是怎样告诉她,告诉她把她那些高傲的性子放下来,说着她在她母亲死后是如何度过的这些日子,绝食,颓废,失眠,割腕,甚至还跑到马路中央去站着,她多希望,多希望有车能从她身上碾过,让她去找她的母亲。我告诉她,别怕,别怕,我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等到三月,我再去找祁莲时,她已经不在了,听邻居说是被在北京的舅妈接走了。我感到庆幸,这样一切就会好的吧。我终于走进了她的房间,那个她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地方,门板被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第一秒,愣住,第二秒,眼泪无声划过脸庞,我不想再继续看一秒,匆匆关上门,离去,那副画面,我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在硕大的雪白的墙上,有一张覆盖住整面墙的纸,纸上,三个人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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