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你赋予了我生命，而我却无以为报。甚至以残忍的方式，告知你这世间的爱，是何等稀薄与无常。假若生命不息，我必将这仅有的稀薄之爱，倾注你终生。        ——夕颜

 

 

 

1. 晚上你在哪儿

你在客厅打电话，我在房间走来走去，感到烦躁不安，想抽烟。

依稀听到你讲的话语，断断续续。“她很乖啊，整天呆在家里写博客，从不出门……写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从不让我看的……她认识的网友，都是正经人，还在校读书……她与网友从来都不见面的，最多只是发发短信……不说了，孩子听到会不开心的……”

我走出房门，说妈妈，家里牙膏用完了，我出去买。你说，家里抽屉中还有很多呢。我说，我只用佳洁士健齿白。

站在巷子口，抽了一支烟。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管牙膏，佳洁士健齿白。

你还拿着电话在跟朋友聊天，说别问孩子晚上在哪儿，她们会觉得烦。

打开电脑，新建一个文档，却很久都敲不出一个字来。脑海中尽是你的声音。你说，别问孩子晚上在哪儿。

 

 

2. 我是个酒鬼

小姨的儿子曾在家庭聚会上说，我妈妈说表姐是个酒鬼。

你面色突变，愤然离席。那一刻，我并不感觉愤怒，只是安慰你，童言无忌。

你渐渐疏于与亲友间的往来，时常叹息着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提起，说某某堂姐结了婚，某某表弟家添了小孩。

这么多年，每到逢年过节，便成了你最难过的日子。

亲爱的，很抱歉没能做到同你荣辱与共。“酒鬼”这个词并没有伤害到我分毫，却始终成了你心中的一根刺。

 

 

3. 有时候，爱是伤人的武器

父亲病了很久。脑血管梗塞。出院后，便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不关注新闻，亦不关注家里的大小琐事。

面对父亲的懵懂无知与精神恍惚，很快便失去了耐性。终于有一次，在他连简单的加减乘除都算不出时，我勃然大怒，冲着父亲大声吼叫。

那一刻的你是多么难过，说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病了。

你每天陪他散步，给他洗脚，为他按摩。后来，父亲逐渐好转了起来，脸上又有了笑容，偶尔也会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回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亲爱的，我很抱歉当时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担忧与焦虑。我只是惧怕，惧怕父亲从此都要以如此可怕的状态度过余生。

 

 

4. 所有谎言，都被“以爱之名”这个词渡上光环

小时候对你说谎，总是感到心虚，害怕会被你瞬间识破谎言。

如今对你说谎，已成了习惯，因为你再也不愿去辨别言语中的真伪。

你问我，晚上吃饭了吗？我说，吃了。你又问，吃了什么，和谁一起？我说中餐、西餐亦或火锅。总之瞬间便能够杜撰出一桌子的饭菜，与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人。最常对你讲得一句话是，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天知道自己已整整一周没吃过一顿饱饭。

不记得是何时学会了抽烟，被你发现后，你除了愤怒还有震惊，说曾经我是一个多么乖巧可人的女孩。

不知有多少个夜里，在你睡去的时候，我打开窗户，坐在桌上点燃一支烟。有天晚上，烟抽完了，我想跑到外面的超市去买，小心奕奕地扭动门锁，生怕惊醒到你。

后来搬出家中，独自租房在外生活。你时常不定期来探望我，看到满屋子的空酒瓶，愈发显得忧心忡忡。我骗你说，昨天一大帮同事来这里狂欢，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

再不久，你在房间中发现了某个男人留下的痕迹与气息，便悄悄问我，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有了男朋友？我矢口否认，说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男人。只是感到难以启齿，那个男人早已有了家室，即使事业有成，却有妻有子。

不止一次，遭遇到情感的背叛。始终不觉得，是自己受到了伤害。认为这些都是过眼云烟，终会烟消云散。夜里醒来时，却看到你坐在我的床边，独自默默垂泪。翻个身，继续假寐，装作没有看到你的眼泪。

在你为我的未来生活感到忧心忡忡时，却浑然不知我早已历经风霜。经历过初恋、初吻、初夜、堕胎、一夜情、背叛、分分合合之人事无常。

亲爱的，我该如何告知你，这个时代关于爱情的瞬息变幻。它那么稀薄，几乎无处容身。

 

 

5. 你是我遇到的最固执的人

晚饭过后，我们照例到街心公园散步，多年来一直固执保留下的习惯。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习惯。只是想吃过晚饭后，独自呆在房间里抽一支烟，喝一杯红酒，看一部老电影。

我们的谈话时常被打断，因为中途会遇到许多熟人。你并不感觉厌烦，总是笑着说，我与女儿一起散步，真巧就遇见了你。只好也跟着笑，但从不过多言语。

天气很冷，风很大。我说妈妈，你冷吗？你说一点都不冷，还一边取下围巾给我戴。仿若小时候哄我喝下药水那般，说这药一点都不苦。

你真是我遇见的这世上最固执的人。不论我以何种方式生存，堕落还是颓靡，你都会引以为傲。

亲爱的，你赋予了我生命，而我却无以为报。甚至以残忍的方式，告知你这世间的爱，是何等稀薄与无常。假若生命不息，我必将这仅有的稀薄之爱，倾注你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