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破了几个玻璃杯。它们或许总与我不投脾气，看着看着就应声而落。妈妈指着超市货架上的塑料杯与我：你也就适合这样的罢。我笑着取下一只蓝色的放进购物筐。我也就只是适合这样的吧。太华贵的，在我这里只会过早的折命。我明明在珍惜，可是它们总是从我手中滑落。而你怎么总不相信。

                我往新杯子里倒水的时候。妈妈说我像是要把一暖壶的水都倾进自己的杯子里。杯身太长，因着淡蓝的颜色，我常常看不清水倒到了那里。又因为强迫症徐徐作祟，我总是想要倒在五百毫升的位置，差不多接近杯口。自然我是喝不完的。每次倒了白开，烫的入不了口。放在一边等凉，转眼就忘记，又不喜欢喝冷水，只好倒掉。又者喝到剩下最后几口再倒掉。很几次觉得自己如此浪费不好，命令自己全部喝完。竟是窒息的让人难受。有些习惯久病难医。而我，是个连喝水都要留有余地的人。

                喝再多的水仍改善不了嘴角的干涩。改善不了多梦的纠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开始像个孤旅者，四海为家。梦境演变成一扇扇厚重的门，一一穿过。尽头是一片白。没有疼痛没有恐慌，我只是平铺直叙缓缓醒来，然后融进墨色里。瞳孔四下搜索时，脑袋里没有任何的杂念。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比起一觉至天明，我也没有讨厌游弋穿行。至少我觉得做一条尾部轻盈的鱼相较甚欢。我梦到很多奇怪的梦，很多故人清显的笑靥让我不自主的心酸。有一些我清醒，倾尽所有换不回。

                姐姐在梦里哭着对我说：我只是想要你的一丝依仗，哪怕只是我对你的千分之一。而你吝啬的不予丝毫。她的眼泪硕大晶莹，我只是坐在她对面一脸淡漠。这个梦在脑袋里显现出来时已是中午。而我在几小时后因家宴与她得见。她进门熟稔的与我顽笑，而我突然觉得不悦低下头不发一语。她与我同样敏感，隔着几个人与我对望发怔。余光触及处是她投来的目光，灼的我侧过脸。回去的路上，她与家人走在身后，我回身时看到她默离的眼神，却挪不动脚步倒退。后来是她走向前，我才搀她臂膀。我记起她之前一次对我生气，说我变作刺猬与人远离。我不知道什么不同了，或许真是我的蜕变。在她终于不忍走向我时，我突然明白我再也无法主动去委靠谁，我与每人都保持距离。若你不来，我必不去。就像逐渐呈摆设的手机。我愈加显得孤薄然而却仍不愿主动去投靠谁。

                奶奶离开十六天。我睡在她睡过的位置，觉得与她贴着背的距离。我不得不承认现实，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接受。在爷爷离开后我把全部忱念投注在奶奶身上，只是人骨子里的本性，以为在手边的便不会轻易溜走。我那么坚定她不会离开我，至少不是在这期间。当我覆盖这想法的时候，她终猝然撒手。我想，她还是想惩罚我，不及摆放的温情。她与爷爷同样，都不会宽宥我。我亏欠他们的，岂止宏厚的时光。只是我突然沉静的连我自己都难过。我知晓时间可贵，却总在蓄意浪掷。我多想看到他们容颜，让我再及唤一声，不留这空旷的遗憾在寂寥的深山四处回荡。

                你坐在日光里与他人言说，我看着你背影揣测你脸上温和慵懒的微笑。你我之间隔着一条马路，各色行人，大小车辆。我该走向你，轻拍你肩膀换你回头喜上眉梢，又或蒙你眼睛故作神秘。这些你都只许我专有，我却只是背转头，像你背后无数陌人面不改色的走去。那一刻，你若回头，在人潮中窥得我坚冷而去的背影，又会是怎样的寒凉心境。我猜的出，就如每次在你心口添一块冰砖，我都知道却明知故犯。你说我的坚强犹如不可获测的秘密，总是让你无从想象。而你曾说我知你伪装下的羸弱，所以你心疼我。我们都清楚我皮囊下吹弹可破的孱弱，摇摇欲坠。而我死命的嘴硬，维持着最后一层薄膜。你本以为我会对你无所保留，丢盔卸甲。我却仍是推开你的炭火，像对所有人一样裹起衣襟。

有时我想我的冷执在你心口添加的冰砖会不会盖起一幢城堡，密不透风，坚实不催，最后连我自己都进不去。

                你会报复性退离我的生活，很久不再关注我。希冀换得我轻薄的回应，却总是落空，然后回来杜撰忙的借口。而我在溃不成军时忆起你给予的关怀，想象你会如从前在我最为落魄时心有灵犀的出现。又在心里肯定要自己过活，不会有人真正感同身受。你说，你可不可以对我发脾气胡闹，让我有被依赖的感受。我只是默笑着低头，在心里酝酿却始终不能做得来。你眼底的黯淡我无从看到。有时我也会想起，我原来还有你，不彻底的单薄。只是却不知要把自己的溃烂怎样盛放给你。说了又能怎样，说了我还是什么都帮不了。你也这么赌气的说过。的确能怎样呢，所有的艰涩仍要我一人去扛去迎受。

                我从来不多福，即便有也只是命运的戏谑，我生命中所收纳的总是以短暂的寿命告罄。我向来知道，所以不依附不奢望。我每天睡前总是末日般的心境，害怕天亮之时手心紧攥的都会顷刻倾负。就如我不敢推敲明天模样，在你兴然构想的时候，我却只看到破灭的泡沫怎样灰飞烟灭。我也在郁结为何我看到的光景总是惨怛。而每次美好展望的时候，我总是敲着脑袋命令自己停止。我是知道，从云端坠落时无可名状的绝望。虽我不似想象的依赖你，但我仍然需要你，害怕失去你。

                我想我会步步褪去硬核，如核桃露出沟壑丛生面容。我会变得依附你，只是绝不会像依附自己般深重。而也许，也不会。因为如若我丢了你，便重重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