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该为我而空。

愿你权当一支牧歌来读我的心迹。

日子无知无畏得辨不明它的存在感，唯一无疑的是收到你的信是在冬至之前的。我正值心余力拙地听完有机化学的收尾课，班里领报纸的男生笑盈盈地将你的信递给我，随其后的还有一张黎的明信片。这是学校统一发的，每人有春夏秋冬景各四张，十二月末寄给你看。拿到明信片之后我下意识地把它塞进左手边的朗文字典。我不知道自己在避讳什么，怕尴尬又凛冽袭来。我或许明白他辗转将明信片从他家寄到学校的而不直面给我的意图。但是感情是不能委屈求全的吧。我也无法伪饰为鼓中人与他有任何浅尝即止的交集。宁缺毋滥。

信封定是你早就精心做好的。明黄暗黄的金，像你——篮球场上把头仰得夸张，而后莞尔道：“你说，怎么没有人在偷偷地看我呢？”我们都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动了真情。这一张被定义为《曾经》的照片我把它和你的那些铅字画放在一起。我曾在博客里说：动情是真的，相思是不可靠的。也只是胡诌。我是有心念你的，比孩提时代系念甜腻大白兔奶糖更深情一些，但也及不上情人之间不屑一顾的笃爱。你说，你说我真的是寡情之人吗？可我只是想沉默掩饰自己的愚直。你知道的。

多久之前呢？我们的情分落地生根。

多久之间呢？我们以书信划下少年的隐忍。

多久之后呢？我们醉倒在无所忧戚的大梦里。

太多荡气回肠的冒险年远失记，当下的日子走旧贯。你不知道吧，我现在左边坐着的是许同学。下周调位子。我对他的印象大抵如此：狂热的动漫迷；做英语题时总怀揣一本牛津喃喃自语；不爱结识新友，与熟稔的人也不寡语；喜欢小心翼翼地哼海贼王的片头曲；吃橙黄外壳的泡面；以及，奇特的笑声。运动会那些天听同桌珍说文科楼里有心仪他的女生。那女生还因他和同学争执过。珍告诉我时神色飞舞，面露诧异，表示不解。我没说什么。突然觉着身边的人都似是有冥冥牵扯的。

世界多小，你我都是琴瑟友之的同类。我们多伟大。

世界又何其大，你我从未真正涉足彼此的心怀，我们多卑拙。

关于鹭。你知悉的详尽与事实大抵无二致。至于其它无人嗅闻的细节，这里也无意再述。交谈中你我都有言及他是如何美好的人儿，只是他正如与江舟一齐浪迹的孤者。错肩故也不是一种失却。爱而不得甘之如饴。

关于蝶恋花。是我为了亲近你们而写。是我在家中翻箱倒箧，搜罗尽形色的宋词唐诗甚至小学时老师给统一买的幼学琼林之后如法炮制而非信手捏来。当时全联里我只喜欢这句：新月杨花掬流水，秋心点点离人梦。看吧，那段时日我矫情地有多不像话。事实上又何曾像话过。

关于陈师傅。我不会有任何无足轻重的断论。你的心腹我可以感知一点，那也是极狭隘的。愿你自持以后不会走得太曲折。信中你说这是正轨了。我是欣慰的。可我知你有几多失落。

关于电话里你泣诉的问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从未怀疑你一定纯善的初衷。这点你当不疑。只是我许是习惯给自己留有余地，以致对一切都未置可否。所以我无法向你坚定那时我定会波澜不惊一复往日平静。原谅我的顽疾。但我是相信你的。你要知道。

关于話砂。颠沛流离即便是宿命，可倦鸟终将归巢。她是冷暖自知的知客僧。

小久。小久。

今天汤溪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趟纷纷扬扬。我包裹得严实膝盖骨仍然冷得生痛。那些无暇的霰雪也是无根的孤者么？我念及很多人，还有母忙于谋生计不再煮的腊八粥。我马上就要喜欢上这些森冷了。

今天奉班主任之嘱叫上班里几个学生去书店通往宿舍的路上扫雪。一群人嬉闹回来的时候，手里暖融融的，有些小兴奋。我们的掌心都住着一枚明媚的太阳吧。

今天打水泡脚，发现指甲已经长得弯曲了。相近的两趾已被对方的指甲嵌破皮肉，血渍早已冷凝，毫无疼痛感。是这样的吗?相似的东西愈是靠近愈是容易伤害彼此。我们曾是似曾相识。

今天去食堂买了两袋水果，回来教室里斥满杂陈的泡面味。这是被老班盯得毫无喘息罅隙的二年六班：男生长相还算端正，指尖舞在计算器上，这和文艺毫不沾边；女生相比长得稍显抱歉，也无小众独特的腐女，性格大都坦实无心计。在厚薄不一的镜片下是一样奋笔疾书的姿势，似已是这个氛围下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班主任是挺近人情的数学老师，像项静。我没有任何作为理科生的优势，故也无锋芒可露。至于你说的买大叠音乐电影杂志，家中藏书是米兰.昆德拉和卡夫卡，能写一手飘逸的字，踏过全国三分之二的省，甚至还出过几次国的正宗文艺女青年。那是我觊觎的一部分。两年并不冗长，一次情动，几句生冷的笑话里就跋涉过去了，而那之后的部分才是我从未接触甚至不敢想象的部分。

这就是以失足为代价的成长么？

这些文字本该出现在给你的信里的。可是家中买来的绿色纸张和牛皮信封在每两周的一次大清扫中不明下落了。而我着实不愿潦草地以花绿的信封示你。所以写在这里。背景音乐是许同学推荐的[星之所在]。

最后一句总是最难言的：我知我从未将心事向你和盘托出。你也知我的独来独往是没有等待意图的。这是我们的隐忍之处。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