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任何事物的开始都不以陪伴为归宿，我们也许都会好过点。

有多久了，未去关心过雪，关心过温度，关心过冬袄的款式？我想象着哪一天起床后会有人告诉我：你知道吗，你已经错过多少个日头了。这样我便可以将所有发生的和正在经受的都视作穿越这个冬日的一桩梦游。醒来时，没有景深，也无法一苇杭之。而那一次蹲踞阳台持着电话的泣诉也仅是我的呓语吧。

有很多时候，会突然觉得自己是很让人羡慕的。比如某天去食堂不用排队就买到了早餐，又比如做几何题的瞬间会神奇地神经开窍回答自如。于是在某个打热水泡麦片的时刻抑或和同学边走边唠边笑边八卦的时刻想到它们又会由心到身都喜悦起来，竟也有几把傻笑不自觉地支上腮。有更多时候，会无缘由地怨命运弄人。比如几周前，零下的温度，因来不及无奈用冷水洗头。头皮麻到甚至让我怀疑冷水会不会找个罅隙顺势钻入脑袋又或者在其表面结一层结实的冰。于是，我悲从中来。又比如，战战兢兢活在这个冬天。

近几天能够再次自如地码字我不免庆喜。十三号阳台上的对话其实是不足两分钟的。只是听见她的声音我尤不能自持：“老妈，你药买了没?”“今天去药店看了，等你回来陪你一起去买。”“我今天手又痒又痛没有晚自修。去了医务室，那人说了很多話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妈妈明天再替你去医院看看。”“....嗯。”“你早点睡，快要熄灯了吧？”“.....嗯。”“穿暖了。”“......嗯。”

天寒长冻疮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滑无意跌跤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两者一同在我身上完满地解释了祸不单行这话— —。我承认我是报忧不抱喜的人。从短信草稿箱的频率可以看出：“右手不能动弹叫我百感交集。明日会考，祝福我。”“电暖袋充了一半便熄灯了。里面不知名的液体不安分鼓动，携带发出嗞嗞的声响时，我躁动的情绪也无处安放。”“手背像被鼓了气叫人无法握拳也不能摊掌。我现在可无能了。每踱一天都似跋涉过一程风雪般漫长。今天特别累，再不睡就不能做梦了。好梦Pinocchio。”“右手肿胀第五天。我终于联想自己如果是个左撇子会有多窃喜。”“我回家了。书桌上的仙人掌真的如母告知的冻坏了。它不是有刺芒足以自卫吗？它不是生命强盛不需要多余的照料吗？它不是几天前才将杨红色的花蕾惊讶在你眼睫下吗？而我，是不是像它。还是说，我就是它？”

回家当天的下午，随父去社区医院配了些诸如桂枝，当归，红花的有活血通脉功效的中药泡手。配药医师拿着一杆小秤忙碌游走在一个个木匣子之间。这样找药，抓药，称量，分配，核对，包扎的程序足足持续了三刻钟光景。泡洗的时候，父亲小心翼翼地反复搓摩无知觉的右手。像是极力要唤醒什么。而你知道的，一个正走向衰老的细胞也是义无反顾的。眼前这个男人再次让我心酸。我想到我们有过几多勃豀。若是小时候，我会笃信他的头顶定是有银色光环的，在你狼狈困乏之时示你以无限能量。

要不是犹能在时间的静坐与吐纳中把苦水熬得比粥更稀薄，要不是还编撰得出将疲态归咎于天气的说辞，要不是暗示着就算挂了还会有段回光返照的安乐时期，我是不会不屑一顾的。而那一刻，仅仅是那一刻，我恼恨自己。偏偏人对自己的恼恨是羞于坦陈的，将它怪罪于无辜者，牵扯上宿命说。于是就有了迷信的人，和造谜的人。刨根究底的结局是你失足在自家锄头下的沼泽里。一步失足，步步失足。

有很多时候，梦进来过，又走了，说不清隐喻了什么。有更多时候，较之别人，觉得自己有无数个无梦的夜晚是不公平的。

有多久了，没有计算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未去关心过雪，关心过温度，关心过冬袄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