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十一个雨天。大雨滂沱，玻璃窗外天地之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似惶惶的人心，不知岁月从何开始，又该从哪里结束。我只是觉得阴冷，换掉湿了一半的衣服，望着还在滴水的雨伞怔怔的站在窗前。在凉凉的雨里，每个人都像是找不到位置的棋子，各色的雨衣各色的雨伞，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看到一棵树在一个电闪雷鸣的瞬间倒在雨中。

纷纷开且落，自在生却亡。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一棵树的倒下我兴许永远不知道一棵树死去的悲痛。它已经很老了，老人说我小时候它就在了，小孩说我和他们拉着手才能拥抱大树，男男女女说它死的真可惜。是啊，多可惜。连根拔起能不痛么。纵然面对大喜大悲的人世，也不过是在雨中草草结束了生命。我只是觉得可怜，一个被迫的开始最终要被迫的终结，从它扎根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有终结生命的一天。树的一生像极了一个人。父亲进来的时候我还在透过玻璃窗望着那棵倒下的大树。“厨房里有姜汤。”“哦”我喝着姜汤，父亲与我再没有交谈。

临睡之前开了手机，时间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我有一个习惯你是不知道的，又或许你知道却总是忘记。这个习惯很久了，从我小时候起，从我分清时针分针秒针的那时候开始，从我拥有第一块手表的时候，我就习惯把自己的时钟调快十分钟。第一次与人约会的时候，他问，你的手机为什么总是调快了十分钟，不把时间调整过来。我回答，因为提前十分钟不会是迟到的那个人。他想了下，把自己的时间调快了二十分钟，后来我们都笑。人总是这样，企图从别人那里窃取答案便认为理所应当，渴望从别人那里找到出口，可惜我们都不够成熟，坚持不到一个月的事情不能称之为习惯。再后来，没有人问过我你的时间为什么总是快了十分钟。

看到R发来的简讯，她说医生告诉我想吃什么就去吃吧。这无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病已经痊愈，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归于常规生活，可以为所欲为的吃喝享用；第二种是时日不多，趁活着去做想做的事情吧。我回了三个字“别瞎想”，索性打了电话过去。她在那头没心没肺的笑，我听着她说话，和往常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瞎侃。挂了电话，我又站在窗前望着那棵树，事实上夜晚太黑我已经看不清了，它或许在又或许被清理走了。雨还在下。我们都固执的相信是第一种情况，且一定是。

午夜重温张国荣的电影时，脑中都是那句台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程蝶衣的一句无意之言，却一语命中。他陷入了一句话，一辈子都没有走出来。戏里戏外，谁是张国荣谁是程蝶衣。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可是去看瀑布的也只有黎耀辉一人。他是飞鸟，一直飞一直飞，一辈子只落地一次。因为你我开始喜欢上张国荣的，后来你再给我讲起张国荣自传中，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说到，过去我一直觉得人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我只是不喜掩饰，用自己的真性情去待人处事，有什么不对呢？

是啊，有什么不对呢。你一个内敛的人，很少将自己的情感暴露于人前。若勉强追求，未必会如愿以偿。给自己一个交代，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至于别人接受不接受那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