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首页 > 美文 > 长篇故事/2019-01-1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张浅走了过来,很敌意地跟潘萄挤座位,还大声地吼叫:“你坐我这里干什么?”

  潘萄挤不过她,一下摔在地上。

  领导来了,严肃地说:“怎么冒出了两个潘萄?”

  张浅指着潘萄的鼻子,恨恨地说:“这家伙是冒充的,快叫保安打死她!”

  潘萄很自卑,很害怕,像做了什么丢人事一样,急匆匆地溜了出来……

  不久,潘萄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张浅失踪了!她的家人,她单位,还有警方,已经找了一周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尽管张浅对潘萄很绝情,可是潘萄还是希望她平安。

  这天晚上,伞问又打电话来了。

  他对潘萄说:“今晚你到我这儿来吧。明天是周末,我们好好聊一聊。你不用回去,我的房子很大。”

  潘萄犹豫了一下:“现在?”

  伞问说:“现在。我开车去接你。”

  潘萄说:“不用了,我……打个出租车去吧。”

  他并不勉强,说:“那好吧。只是,你别再找错了──大高坡别墅,十三号楼。”

  潘萄说:“那我们一会儿见。”

  伞问说:“我等你。”

  放下电话,潘萄立即开始梳妆打扮。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试了一遍。最后,她穿上了一件小巧的立领白衬衫,一条草青色长裙,出了门。

  天黑了下来。

  这时候出租车很少,潘萄等了半天才开过来一辆白色出租车。潘萄急忙伸手拦住它,上去了。

  她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司机伸手帮她系好了安全带。她说:“师傅,我们去大高坡。”为了避免弄错,潘萄把那个“大”字说得很重。

  那个司机没说什么,掉转车头,开走了。

  出租车飞快地驶出了市区。路灯没有了,除了前面的路,四周一片漆黑。

  潘萄越来越紧张。

  在这荒凉的野外,别说那个在网上相识的一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就是身边这个陌生的司机,潘萄都觉得不可靠了。

  终于,她说:“师傅……咱们往回开吧,我不去了。”

  那个司机看着前方,继续驾驶。“不可能了。”

  潘萄从侧面愣愣地看着这个司机,她发现,这个司机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脸散发着一股纸灰的味道!

  潘萄的心一下翻了个个儿。

  这个司机继续说:“我这个人一条道跑到黑,永远不会回头。你看,前面多好啊,也许,你从此就彻底转化了。”说完,他从车窗伸出手,把车顶那个出租标志取下来,放进了车里。

  潘萄敏感地低头看了看:这哪是什么出租车,根本没有计价器!她黑灯瞎火地坐进了一辆陌生人的车,正朝着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飞奔……

  她懵了:“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不想说。” 他的态度依然那样冷漠。

  我不想说!

  潘萄一下就傻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他为什么要扮成一个出租车司机?他的态度为什么这样诡怪?

  潘萄的心提得更高了,但是她却假装把心放了下来:“噢,是你呀,你可把我吓坏啦!”她想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一些,找到网上的那种感觉。这样,也许他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他的口气里带着嘲讽的味道:“现在,你就不怕了?”

  说着他嘿嘿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表情又渐渐僵死,继续木木地盯着前方,呈现出纸的表情。

  潘萄小声问:“我们是去大高坡吗?”

  他说:“我们去小高坡。”

  潘萄说:“你不是说小高坡是一片坟地吗?”

  他说:“错了,那片坟地叫大高坡。”

  潘萄觉得没有任何希望了,她一边失控地喊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

  安全带锁上了,根本打不开。它变成了捆绑她的绳索。

  车开进了一个大院。伞问把车停好,然后,他下了车,把大门锁了,那声音重重的:“哐当!”

  潘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被诗情画意给害了。

  接着,伞问走过来,为潘萄打开安全带,把她牵出来。

  这个地方有点像旧时的大车店。一排平房,没有一个窗子亮灯。大院里很空旷。

  伞问把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的灯却幽幽地亮着──这个熟悉的情景一下就打开了潘萄那惊恐的记忆。

  他在潘萄背后轻轻说:“你见过这个场景,是吗?” 潘萄慢慢转过身,魂忽悠一下就飞了──这个男人脸上的五官不见了,一张空白的脸近近地贴在潘萄的脸上。

  潘萄醒来时,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她慢慢爬起来,听见黑暗中有人说:“你认识潘萄吗?”

  正是刚才突然没了五官的伞问。潘萄说:“我就是潘萄啊。”

  伞问说:“我说银行的那个潘萄──噢,对了,她原来叫张浅。”

  潘萄的心一哆嗦:“认识。”

  伞问说:“现在,她就在这儿等你呢。”

  潘萄不知道这是天上还是地下,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张浅是死是活……

  她问:“这是……什么地方?”

  伞问说:“这是我的家。”

  潘萄说:“你为什么不开灯?”

  伞问说:“有一个黑暗的秘密,我只能在黑暗中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不是我想杀你,是张浅想杀你。”
潘萄好像从悬崖上摔下来,一下就品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伞问在黑暗中叹口气,说:“当年,张浅并没有考上那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是你考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钻进潘萄的耳朵,她就知道是真话,根本用不着分析、判断、辨别。顿时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来,她心中一直有一团厚重的阴影,时隐时现,现在,这团阴影陡然暴露在太阳下, 竟是那样丑陋与狰狞!

  伞问又说:“她的家长买通了一些人,最后,她拿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去报到了。她把你替换了。”

  潘萄忘记了恐惧,满心愤怒!原来,张浅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潘萄。一次阴谋,互换了两个人的未来!可是,潘萄不明白,张浅怎么可能冒充自己去上学呢?多少人参与了这次阴谋?班主任?中学校长?招生办的人?教育局的人?那个金融学校的校长?

  伞问说:“有一次,你去她的单位找她,她认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她让我除掉你。”

  潘萄突然说:“你是……纸人吗?”

  伞问说:“当然不是。”

  潘萄说:“可是你的脸……”

  伞问说:“我家八辈都是唱戏的,那叫变脸。我是电脑黑客,我说过,我到网上就是为了找你。”

  他又说:“我告诉你,你门口的那个纸车纸人是张浅送的,那是一个巫师教给她的诅咒,据说,不出三天你就会死于车祸。可是,诅咒没有应验,张浅就只好让我撞死你。没想到,你大难不死,被人救了……”

  接着,他的口气似乎一下就变得正常起来:“好了,真相大白了。”

  他打开了灯,潘萄看见她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坐在一个宽大的白色沙发上。窗子挡着宽大的落地窗帘,也是白色的。伞问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是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相框,照片上正是张浅,她微微地笑着。

  地中间有个黑糊糊的洞口,通往地下……

  潘萄说:“她,张浅在哪儿?”

  伞问指了指那个洞口,说:“她在地下室里睡着。”

  潘萄马上意识到,既然他向自己挑破了所有的秘密,那么就一定没想让自己活着回去。

  果然,伞问问道:“你怕死吗?”

  他要动手了。

  潘萄的骨头一下就酥软了,她带着哭腔说:“……大哥,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笑了,伸过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潘萄在他的手指上又闻到了一股纸灰的味道。他温柔地说:“别着急,我下去给你铺床。”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了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背朝着潘萄,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铺床干什么?

  潘萄愣愣地看着他,急速猜想着自己今夜是失去贞洁还是失去性命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

  半天也不见他钻出来,那个黑糊糊的洞口死寂无声……

  那里面到底多深多大?那里面到底什么样?

  潘萄想到了逃跑。可是,大院的门锁着,往哪跑呢?

  她正犹豫着,一个人从那个洞口里露出了脑袋。

  潘萄心里猛一哆嗦──是张浅。她脸色苍白,行动缓慢,从那个洞口一步步走出来。

  她穿着银行的制服,整整齐齐。只是,她的半个脑袋上都是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十分恐怖。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潘萄说:“张浅!”

  她面无表情地更正说:“不,我是潘萄。”

  潘萄说:“潘萄……其实我……”

  张浅慢慢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探着脑袋看潘萄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潘萄说:“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觉得没什么……看到你现在挺好的,我就觉得挺好的……我不会怪罪你……”

  张浅很不信任地观察她的表情:“你说的是真心话?”

  潘萄说:“……是真心话。”

  她盯着潘萄的眼睛,突然笑起来:“这样最好了。”

  然后,她把笑一点点收敛了:“不过,你将永远呆在这个房子里,不能再回去了。”

  潘萄哆嗦了一下。

  张浅伸出手,指了指那个黑糊糊的洞口:“今后,你就跟我一起住在这个地下室里。”

  潘萄看看张浅,又看看那个洞口……

  张浅盯着潘萄的眼睛,问道:“你好像不愿意?”

  潘萄都快哭出来了:“愿意……”

  张浅这才站起身,说:“好了,现在我就去给你铺床。”

  她慢慢地走到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回过头来,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你一会儿就下来啊,我等你。”

  她的身子越来越低,终于不见了。

  潘萄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她颤颤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推开就往出跑。

  她跑出来之后却呆住了──眼前还是刚才那个房间,白色落地窗帘,白色落地灯,白色沙发,黑糊糊的洞口……

  对面还有一扇门,她又冲了过去。可是,跑出这扇门,仍然是刚才的房间……就像一场噩梦。

  她软软地靠在了墙上,两只腿不停地抖。她要崩溃了。

  伞问从黑糊糊的洞口里走出来。看见潘萄,他笑了:“你不是在做梦,我一共六间房子,都布置得一模一样。地下是通的。”

  接着,他朝潘萄招招手:“床铺好了,你下来吧。”

  潘萄死死地盯着他:“你要……杀我?”

  伞问说:“不杀你,就想让你给张浅做个伴。”

  潘萄无力反抗,一边流泪一边六神无主地走过去。

  伞问轻轻伸出手,扶着她走下去。地下室里黑糊糊的。

  潘萄顺着一个梯子朝下走了很深,仍然没到底。她的心越来越暗淡,觉得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

  伞问紧紧抓着她的手,根本无法挣脱。

  她看不清这地下室里到底有多大,也看不清四周到底都有什么东西。她成了一个瞎子。

  终于到了底。

  伞问一边拉着她朝前走一边说:“我爱张浅,很爱很爱她,我愿意为她去杀人,去死。我以为她也爱我。后来我发现她暗地里跟几个有钱的人勾勾搭搭,原来她是在利用我,根本没想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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