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的女尸
我新租的房子在郊区,空气新鲜,人口稀少,正是可以静下心来写作的好地方。
搬进去的第一个月,我一直窝在房间里攻一个长篇,出入的场所也仅限于楼下十步远的一个便利店。
长篇即近尾声,为了放松一下,我去了附近惟一的酒吧。
酒吧里人不多,我在吧台前坐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可以聊上几句的人,一个人喝的就不叫酒了,那是郁闷。
我放下酒杯,正想起身离开,就在这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斜斜地射过来。 转过身,我就看见了角落里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举止沉稳,目光却是鬼鬼崇崇的。
他好像一直等着被我发现似的,我一回头他就朝我招手:“老弟,一起喝一杯吧!”
我在他对面刚坐下,他就探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见过你!”
他的嘴巴离我很近,浓烈的酒气令我皱了皱眉头:“是吗?什么时候?”
我边说边喝了一口酒。
他犹豫了一下:“昨天半夜,便利店旁边的小巷子里,我看见你在那里散步。”
我笑了:“那您一定是看错了。”
半夜是我的创作高峰期,我可以一整夜抱着笔记本陶醉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怎么会有闲工夫跑出去散步。
他颇遗憾似的摇了摇头:“那您一定是错过那出好戏了。”
“什么好戏?”
他凑得更近了:“你真的没看见吗?昨天半夜,那里有人被杀了!”
我吓了一跳:“我怎么没听说?”
他瞪大眼睛:“我亲眼看见的,凶手是个男人,被杀的那个女的就住在我们旁边,她是干那一行的。”
他顿了顿,眯起了眼睛,小声说:“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我还看见他手里的刀了,一闪一闪的。”
我吓一跳:“你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了吗?”
他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下楼了,奇怪的是,那个女人的尸体不见了,真邪门了,我一直看着她的,她穿着红色的皮裙特明显,怎么在我下楼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尸体就没了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从酒吧出来后,我和这个叫田古的男人一起回家,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就住在我的隔壁。
分别之前,他好心地提醒我:“老弟,以后小心点儿,没事儿别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出去散步了,危险!”
他说完,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表情很怪异。
我摇了摇头,进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脱了衣服,刚打开衣柜门,里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直地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那个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正好倒在我身上,下颚抵住我的肩头,硬硬的。
我的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眼珠悄悄转了一下,视线里出现一个红色的皮裙,我脑子里轰隆一声就炸开了,尖叫一声,猛地伸手一推,女尸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白得瘆人的眼珠上爬满藤蔓一般的血丝,直勾勾地望着我,脸色铁青,脖子上一道深深的沟,凝固的血液已变成了紫黑色。
我呆呆地望着这具凭空出现的女尸,脑子突然不好用起来,我想起不对劲儿的地方了,田古说距离太远,他看不见凶手的样子,可是同样的距离,他为什么能看见我,还在今天一见面就认出我来了呢?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还撒了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谎呢?
没等我继续想下去,门铃突然响了,我看着眼前的女尸一下子懵了。
我将女尸塞进衣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瘦削的脸上有一双刚毅的眼睛,可是声音却柔柔弱弱的:“您是程铭先生吧?我就住在隔壁,能进去跟您说几句话吗?”
在客厅里坐下后,女人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叫夏真,是田古的老婆,程先生,我们家田古是不是跟您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
她顿了顿,又怕我不明白似的解释着:“比如说杀人了,尸体了……这类的事情!”
见我点头,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程先生,您千万别信他的,他以前受过刺激,这里……有些问题……”
她边说边指了指脑袋,又说:“他大多时候很正常,可是有时候看电视或者看书,对一些能引起他兴趣的情节记忆特别深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分不清这些情节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他这个人秉性善良,总是神秘兮兮地到处说,要人家小心,留意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凶手,这一带的邻居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从来不把他的话当真,您新搬进来还不知道,所以我先跟您打个招呼,让您也有个思想准备,别被吓着。”
女人临走前,又扫了一眼我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瞪大了眼睛:“您是……作家?”
我谦逊地摇了摇头:“作家还谈不上,只不过喜欢写点东西而已。”
她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神色突然一凛:“这本书原来是您写的,我们家田古最近天天在网上跟着看呢!”
送走女人后,我打开衣柜,女尸正窝在我的衣服堆里,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的脑袋此刻一团糟,如果田太太所说的是真的,那么田古就是个精神病人,他的话不足为信,可是田古故事里穿着红裙的女尸此刻就躺在我的柜子里,这又如何解释呢?我又该怎样处理这具女尸呢?
报警?
我该怎样对警察解释这具出现在我的衣柜里,身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纹的尸体呢?
我一直想到凌晨也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最后索性趁着天黑,把女尸拖到郊外埋了,如果此刻给人看到,只怕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如此折腾了一宿,我筋疲力尽,回去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门铃声大作,起来一看,已近傍晚。
田古似笑非笑地走进来:“老弟,昨晚忙了一宿吧!”
我头皮一阵发麻,还是硬挺着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的灯亮了一宿。”
然后指了指我的笔记本:“一定忙着写小说吧!”
真是做贼心虚,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去厨房倒水。
从厨房出来,我发现他已经在我的笔记本前坐下,正滚动鼠标,翻看我的小说,一边看一边说:“又一个穿红皮裙的小姐被杀了。”
他边说边回头来:“不知道这次尸体会在哪里出现呢?”
他突然站起来,直奔我的衣柜,猛地拉开衣柜门,一具女尸应声而出,长发红裙。
我的冷汗刷一下就出来了,我张口结舌,我百口莫辩。
他依然笑嘻嘻地望着我:“我亲眼看见你在巷子里杀了那个小姐,只可惜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信,现在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我这就去叫邻居们,让他们看看,我并没有说谎。”
他边说边往外走,眼见他的手已经落到了门把手上,我大惊,本能地把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厚重的瓷杯正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他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处理完两具尸体,已是深夜,回到家里,我开始改小说,把与红裙子以及小姐有关的所有情节都删掉,小说刚改了一半,门铃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冤孽,原本以为这里是个静心写作的好地方,想不到诡异事接连不断,先是凭空出现的两具尸体,接着莫名其妙的精神病人,现在连我自己也成了凶手。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一袭白裙,长发飘飘的女生,清纯无比。
迎着我诧异的眼神,她自我介绍:“您好,我叫李曼,就住在隔壁,上个月一直出差,刚刚回来才知道来了新邻居,只是过来问个好。”
面对如此美女,我自然求之不得,忙迎进来,她打量了一下我的屋子,满脸赞许之色,连夸我的房间设计得很有特色,在得知我还是个作家之后,更是倾慕的不得了,她一边用那个砸死了田古的白瓷杯喝水,一边轻声提醒我说:“程大哥,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住在你隔壁的那个叫夏真的女人,是个精神病人,去年发病的时候还打死了自己的老公,现在虽然好了,但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发作呢,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一愣:“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田古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李曼出的门,从她说出田古的名字后,我的脑袋就彻底懵了,田古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他精神病的妻子打死了,那么我刚刚用瓷杯砸死的那个人又是谁呢?田古和夏真,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我的这些邻居们,到底谁的话才可信呢?
我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红着眼睛敲响了夏真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脸色枯黄,形容憔悴的女人:“你找谁?”
我愣了一下:“请问,夏真在吗?”
她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找我什么事?”
我张口结舌:“你……就是夏真?”
她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我要关门了。”
我吞了口口水:“那……我找田古。”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冒出火来,突然从门后拿出一把笤帚,朝我劈头盖脸打过来。
我大叫着跑下楼,她拿着笤帚紧紧跟下来,那看起来孱弱的身子,跑起来却像一阵风,我给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绕着便利店跑了好几圈,到后来肺都要跑炸了,一头钻进便利店就倒在地上。
她随后跟来,面不改色,举起笤帚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便利店的人都吓呆了,等到他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拉开那个疯女人的时候,我已经遍体鳞伤了。
便利店的老板对着人群大叫:“快,给医院打电话,夏真的病又犯了。”
夏真,她真的是夏真,那么那个瘦削留短发的女人又是谁呢?真是活见鬼了。
疯子夏真被送往医院后,隔壁空了下来,我的日子也难得的清净下来,那两个红皮裙的小姐尸体,以及我砸死田古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继续写我的小说,很谨慎地斟酌着字眼,尽量避开:红色、皮裙、小姐,以及衣柜,这些敏感的字眼。
小说又写了半个月后,我遇到了瓶颈,没有灵感急得我白天黑夜都无法入睡。
我在半夜端着啤酒站在阳台上,眺望夜空,一边继续捕捉我的灵感,幽暗深邃的夜空,带给我的思绪却是空白的,就在我已经放弃了希望,打算吃两片安眠药,好好睡上一晚再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就在隔壁窗前,直勾勾地对着我,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个人,跟我一样趴在窗前发呆,可是等到我仔细看了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我才发现,那个黑影的形状更像一个望远镜,而那个黑影正在隔壁夏真的房间。
我怒火中烧,夏真这个疯子,竟敢偷窥我的生活。
我打量了一下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然后毫不犹豫地爬进了隔壁的阳台。
那果然是一个望远镜,从这个架在支架上的高倍望远镜里望出去,对面我的房间任何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愤怒让我无所顾忌,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灯火通明中,我搜索这个房间一切可疑的信息,没费多大力气,我就在墙上的照片中找到了夏真,那个声音柔弱,可怜兮兮地向我诉说她丈夫是个精神病的夏真。
很讽刺的是,在她身边的那个头发枯黄的女人,赫然就是那个拿着笤帚追赶我的夏真。
我拿着照片去夏真所在的精神病院,很快就搞清楚了两个夏真的关系,很简单,发疯的那个是真的夏真,假的夏真的真名叫武宁,不过是精神病院负责照顾夏真的护工。
我找到武宁的时候,她正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吓得好像要晕过去了一样。
我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不等我问就全招了。
贫困的家庭,添了孩子,孩子不满周岁,男人,也就是被我杀死的那个所谓的田古,真实名字叫白波,得了胃癌,晚期。
从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的那天起,白波就为自己买了巨额保险,受益人正是武宁,他生前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希望死后她们娘俩能过上好日子。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寻找机会,寻找每一个可以被人杀死的机会。
只要你肯留心,机会无处不在。
白波知道武宁照顾的病人夏真在郊外有一栋空房子后,本能地意识到,机会来了,郊外,人烟稀少,正是发生意外的最佳场所。
于是就有了那架高倍望远镜,他用它观察周围的每个邻居,寻找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每一个潜在凶手,机会说来就来,他目睹了一起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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