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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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何处

心安何处

作者:温立三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503936173

定价:34.0

出版时间:2009-01-01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


  红薯有红白两种,白的淀粉多,难咽,却更管饱,吃下去耐饿;红的较甜,好吃,但消费量大,所以焖红薯得红白兼顾,否则生计就会出问题。红薯渣者,红薯榨淀粉所剩之渣也,连猪狗都难以下咽,况人乎?于是乡亲发明了在里面放糖精的食法,果然好吃许多。糖精为何物?糖之精华也,糖本身已经够甜了,况精乎?但科学的化学成分我至今不知。后来进了城,可以吃饱米饭了,当过上好日子的人们纷纷重新爱上红薯这种食物的时候,我却永远不愿意碰它,因为它吃伤了我幼小的心灵,永远无法复原。现在,每晚给儿子焖上几根红薯以引诱他的食欲,但开饭时往往先藏起来,让他吃一碗米饭,再把红薯端出,以免他不吃米饭专吃红薯。每见此情此景,我就思绪万千,我的童年是在饥寒中盼望米食,儿子的现在却是在饱暖中期待红薯。
  就这样把肚子填饱,但嘴里永远还想吃。冬天天冷,如果下雨雪,加以年纪小,便大半个白天闲着。闲着的人更觉饥饿。此时山上光秃一片,没有任何野果可供采摘,就只好想其他办法了。有时从家里的粮仓中偷出几把大豆藏在口袋里,提个火笼,找个曾经装过搽脸油的小铁盒,把大豆放在里面,铁盒埋在火中,一会儿挖出来,冷却后打开,豆子熟了,放在嘴里吃得脆响,余香满口。还有一种充饥的办法,偷几根红薯出门,野外找个地方挖坑生野火,红薯煨熟,剥皮下肚,比家中锅里焖出的要香得多。吃完后抹抹嘴上草木灰悄悄溜回家。
  也别指望午餐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季节好的时候一般可以分给一小碗米饭,外加一碗稀粥。冬天的菜地里一片荒凉,点缀些青菜萝卜,饭桌上只好以霉豆腐、豆腐渣、萝卜干、腌菜干等干菜为主,这些没有油水的东西,吃下去更饿得心慌。
  晚餐更没有什么吃头。等待自己的又是红薯、米汤、红薯渣、荞麦糊等。其中以喝米汤为*,十碗八碗喝下去还不愿停嘴。有一次,我竟喝得几乎要胀破肚子,痛苦得蹲在地上直叫唤。这次暴饮的痛苦让我一辈子刻骨铭心。但晚上喝多了米汤容易尿床,为此不知挨过父母兄长和姐姐的多少责骂和挖苦。
  冬天的夜来得早,来得长,去得慢。一盏油灯,四面寒壁,无以打发漫漫长夜,早早上床,布衾似铁,脚下冰冷,肚里饥饿,难以入眠。想到第二天吃食仍然无望,更无法入睡。卖火柴的小女孩尚且能够梦见烤鹅,而那时的我却连做美梦的基础都没有。
  我这是在忆苦思甜吗?但我竟迷惑于苦和甜的标准,过去饥寒交迫自然是苦的,现在茶饭不香自然也不能算是甜的,那这算是什么人生呢?
  寒气逼人的早上
  印象中的童年四季赤脚,到了年底,大人给他们的孩子一人做一双布鞋,这就是第二年全年的用鞋。每天早上起床,不许穿鞋,光脚下地,那双布鞋就留在了床边,直到晚上,双脚才与它第二次见面。整个白天,这双脚板,屋里屋外,上山入水,泥里粪里,到处留下足印,傍晚时分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把脚底板中的刺,能挑的挑出,挑不出的忍着,等来日自行变成皮肉的一部分。喝完稀粥,咽饱红薯,捡出床边那双布鞋,打几勺水搓掉脚底的泥巴和粪迹,擦干,穿鞋趿拉着上床睡觉。这双脚每天与布鞋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只充当从水桶向床板过渡的桥梁。
  也许是现在日子过得太舒适,总觉得儿时的冬天比现在冷,霜冻比现在多。早上出门干活不愿脱鞋,总是被大人斥骂一通,说我是败家子,不知道爱惜东西,现在穿烂了,看我冬天穿什么。只好恋恋不舍地把鞋留下,十个脚趾使劲往地上掘,拱起脚背,尽可能减少脚底板与地面的接触,好缓解寒冷带来的刺激。就用这姿势牵牛走向附近的山腰。被寒霜打蔫的野草已基本干枯,上面是一层茫茫白霜,一脚一脚踩上去,回头看见双双足印,那是用脚底的余温融化霜冻后的痕迹。每踏一脚就是一阵寒气同时涌上身来,于是被炭火烫了似的赶紧跳到旁边的石头上。石头上也好不了多少,一会儿,沁人的冷气又一阵阵涌上心来。天寒地冻,无处逃遁。看着旁边那头黄牛我可怜的兄弟,也冷得毛发蓬松牛皮抖动,无心觅食而四处张望。
  我发明了两种办法来对付寒冷。一是用想象来驱寒,脑海里尽可能想象此时此刻家中灶下翻腾的稀粥、烫手的红薯和滚热的姜汤,以转移自己对寒冷过分的注意力。二是面朝东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升起的一轮红日,直看得眼前一片黑暗仍不放弃,此时奇迹发生了,慢慢感到一股热量进入了身体并灌注于双腿,与脚底上传的滚滚冷气互相抗衡。
  因为衣不蔽体无以御寒,我冬天穿过爷爷去世后留下的长衫,那是清末的家乡农民衣服的款式。这衣服穿在我身上产生了喜剧化的效果,小丑似的打扮让我几个兄弟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无钱买布,我夏天穿过医院包扎伤口的纱布做成的汗衫,引来同班同学对我肆意的嘲笑,这对我的自尊心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使我多年来一直对他们耿耿于怀。更多的时候,我穿的是父兄身上除旧布新后留下的衣服。我年年岁岁穿破旧衣服的感觉,就像我现在每晚吃剩饭一样难受,这让我对穿新衣服的盼望顺理成章。*强烈的念头总是在年底出现,却年年以失望告终。母亲把父兄穿过的衣服拆开翻面,改造成适合的大小拿来应付我,这远远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但我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由崇拜解放军进而想得到一件有四个口袋的衣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它耀武扬威,这种愿望直到十四岁终于得以实现,这一年,我穿上涤卡中山装与几个哥哥平起平坐。父亲还在集市的小摊上买回几双人造革皮鞋,这让我平生**次体验了皮鞋带给我的自信。
  高中三年的穿着比童年还要难忘。作为全县范围内选拔出来的尖子生,我在衣着方面没有得到父母的任何奖励,他们反而对廖日升进行了冷嘲热讽,原因是他给自己升学的儿子廖光山买了两双丝袜。“才考上个高中就这么娇纵,那考上大学又将怎样宠着?”父亲不知道我对那样的奖品梦寐以求。我带着父兄淘汰的衣物心情灰暗地来到土城中学。二十八年过去了,我对自己冬天的打扮仍记忆犹新:50年代父亲的一件颜色褪尽棉絮外露的棉袄,一双二哥给的又黑又黄的回力牌白球鞋,一条三哥给的短及腿肚的蜡黄色裤子,我这副滑稽可笑的行头自己浑然不觉。当我穿着这身打扮恬不知耻地满校园招摇时,招来了师生异样的注目礼,一只江西土狗竞把我当成冒然闯入的乞丐而吠我不已,旁边穿戴得体的表弟却安然无事。这让我**次让明白了狗眼看人的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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