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二月河文集-(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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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二月河文集-(全四册)

康熙大帝-二月河文集-(全四册)

作者:二月河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535468987

定价:220.0

出版时间:2018-11-01

出版社:长江文艺

康熙大帝-二月河文集-(全四册) 节选

第三十七回 何志铭不辱信使 康熙帝痛陈大志 “放肆!”讷谟见这个奴仆模样的人竟敢如此无礼,“啪”地将案一拍,喝道,“不许你如此张狂!”“呵呵呵呵……”何志铭仰天大笑,“这位大人,好无见识,大凡欲得天下的人,莫不礼贤下士,岂不闻士贵而诸侯王贱么?何况在座的诸公都将有求于我!”“眼生得很!”班布尔善站起身来,觑着眼瞧了瞧何志铭道,“足下怕不是泰必图府上的吧?”“再说一遍,在下何志铭,铁丐将军帐下的幕僚。”说罢,复笑道,“怎么,我便不能来送信么?”“何志铭?”班布尔善翻着眼故作沉思。“你不是班布尔善大人么?”何志铭道,“你好大的忘性!你派人送去的十万两银子交给谁了?”“哦,是交给你的!——”“你以为那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打发一个讨饭的么?”“唔?”班布尔善打量一下何志铭,道,“打发不住又怎么样?”“我将那十万两银子,如果向小皇上那里一送,那么鳌太师再带上你班大人,还有在座的诸公,一股脑儿就要上菜市口去赴宴了!”何志铭的黑豆眼睛滴溜溜一转,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一声破鼓响,两片碎锣敲……‘喳’地一刀!”“也未见得!”鳌拜忽然冷冷说道,“这会儿我倒能先叫你试试刀!”说来斜睨了一眼众人,穆里玛、讷谟、葛褚哈“嗖”地拔出刀来!恶狠狠盯着何志铭。班布尔善压低着嗓子问道:“你来此何意,难道是专为耍笑我们吗?”何志铭直盯着班布尔善的眼睛,半晌方道:“你们既然这等不肯取信于我,我说了,又有何用!如若相信,当以礼相待;如不相信,杀了就是!”“不能信你,推出去!”班布尔善脸色一变说道。葛褚哈猛扑过来,架起何志铭便走。何志铭骂道:“竖子!我自己走!”站起身来,转身便去。“回来!”班布尔善忽然叫住,干笑一声,“没那么便宜,快说,你来干什么?”“讨封!”“讨封?讨什么封?”何志铭忽然松弛下来,嘻嘻一笑:“你的十万银子,我分送给吴大人帐下几位得力的将军。我现在倒一文莫名,你的泰必图侍郎如今坐镇提督府,吴六一成了阶下囚。我何志铭内负叛主之情,外负背义之名,谁料你等竟是如此狗窃鼠偷的小人,成不了什么大事!”这番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何志铭那笔银子这样使法,连鳌拜也没有想到。来人可算得上是位胆识俱全的谋士。班布尔善也不禁暗想:“当初倒不如将九门提督一职许了这人呢!”鳌拜显得异常激动,将班布尔善手中的纸条取过来,又仔细地审视一遍,确认是泰必图手迹无疑,口中赞道:“好样的,倒看不出你真有两下子!”他踌躇满志地背手在地上踱了两步道,“如今我只能许愿,事成之后,赐你做个吏部尚书,如何?”“何某不过顺天行事。”何志铭躬身施礼道,“志铭夜观天象,荧惑星冲犯紫微星,帝星更位。这是天意所在,违之不祥——太师公当应在此兆。愿事成后体恤百姓。我何某披发入山,得以终老也就足了。”“为什么呢?”鳌拜惊问。“吴铁丐是我旧主,如今义断情绝,天下人将视我为何物?有何面颜再见故友?”何志铭说着,眼圈儿早已红红的了,“事至今日,我亦追悔莫及。但求事成之后,祈求鳌公宽免吴大人一死,我的心愿也就足了!”他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动人,连穆里玛、葛褚哈也被打动。“铁丐这人,用之一方不失为好官。”鳌拜也叹道,“我岂肯置他于死地?先生尽可放心。”“如此,告辞了!”何志铭大功告成,眉见喜色,长揖到地说道,“那边衙门并不安定,下头兵士还不知衙中事变,上头将佐们也难免有人不服。泰大人、李大人正全力防范,所以特命志铭只身送信——我还得赶回去帮助料理。”“有劳先生了!”鳌拜满心狂喜,强自按捺着道,“告诉泰、李二位将午门、神武门封闭,叫他们一定要沿途戒严,千万不能走漏消息。”何志铭微微一怔,问道:“九门提督一职到手,满北京都是太师的人,何必要封午门、神武门呢?岂不自断策应之路。”“午门内之事,余自能料理。”鳌拜笑道,“何必兴师动众,弄得满城风雨?”“不然!”何志铭道,“泰、李等将军,还有在下的身家性命均系于此,我们哪能坐视不管?一旦有变,也可援救。万全之外再加万全,方是上策!”班布尔善也忙道:“何先生说得对,万全之外再加万全!还是让他们进入大内策应一下的好。”屋内人的情绪顿时活跃起来。有的说应把兵带进文华、武英二殿,有的说*好在上书房一带作埋伏,有的则干脆提议埋伏在乾清宫两侧的厢房里。七嘴八舌莫衷一是。*后还是鳌拜说,应设在中、保和二殿,有居高临下之势,同时两侧朝房中也可藏伏一部分,议了小半个时辰才定了下来。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实在多。康熙半躺在养心殿的御榻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上头的藻井。苏麻喇姑和太监张万强二人挨次坐在下首脚踏子上,也是沉思不语。殿内数十盏烛火照得通亮,殿外廊下侍立的宫女太监也都一声不响。康熙、苏麻喇姑和张万强都十分清楚,一场急风暴雨即将在这数百年浮沉不定的宫廷里爆发。“儿皇不能做阿斗,儿皇不能做汉献帝,儿皇不能做后周柴宗训!儿皇要自己主宰天下,做一代令主!”这是在慈宁宫,康熙屏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之后,跪下对太皇太后说的话,“我要诛奸除凶擒拿鳌拜,已定在明日行事。”“皇帝都准备好了?”太皇太后镇定地说,“这事只在早晚,是一定要办的!”“祖母,”康熙侃侃而言,“自我列祖列宗开创大清基业以来,从未听说过有这么胆大妄为的臣子。“鳌拜身受先帝不次之恩,身为托孤重臣,近八年来欺凌同僚,杀害辅臣,践踏朝纲,屡次咆哮金殿,中外臣工无不侧目而视,若容这等乱臣贼子立于朝堂,我大清江山,迟早要落入鳌拜之手!”见太皇太后频频点头,康熙鼓足勇气又道:“圈地一事,蠹国害民,原是先朝弊政,先帝粗定天下后,就曾有意废止。儿皇秉承遗训,多次下诏停禁。鳌拜胆敢依仗权势,肆行无忌,竟将皇庄土地一并圈入镶黄旗下。上三旗内常常因此屡生事端,下民百姓背井离乡,四处流浪或为盗为贼,或为南明余孽所诱,与我大清为敌。”这番话说得痛心疾首,义正词严,连太皇太后这样久历政治风险的人也听得心摇神动。陪跪在一旁的苏麻喇姑也开口说道:“还有,鳌拜公然矫诏,搜查大臣府邸,围剿民家宅院,意在弑君自立!”“且不说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康熙又接口说道,“单就他不经诏命、擅搜大臣府邸来说,已是罪无可逭!”说到这里,康熙抬头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此时十分激动,满头白发都在微微颤动,扫了一眼康熙,坚定地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兹事至大至重,皇帝要谨慎从事,周密安排。”“是!”康熙道,“儿皇已作安排,没有敢惊动老佛爷。今日事不得已,特预先告知。但胜负未决,恐遭不测。儿皇想请老佛爷暂时起驾奉天,回避几日,待大局稍稳,儿皇再亲迎銮驾归京!”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皇帝,这是你的孝意,我很受用。但是我哪里也不去!我已下了懿旨,密令驻热河八旗,星夜入京勤王,两三日内就可到京!”康熙没想到这位不动声色的老祖母竟已密调军队来京,顿时精神大振:“儿皇谢太皇太后恩!”太皇太后满眼是泪,激动地说:“我十四岁进宫,服侍你祖父这些年,什么大风大险都经过。”康熙见老人如此决绝,想到明日一场背水之战,不禁打了个寒战:“老佛爷尊意如此,儿皇也不敢违拗,万一事有不谐,请老人家尽往儿皇身上推便了……”说罢嘤嘤啜泣,苏麻喇姑也五内俱裂,只是不敢哭出声来。……回想到这里,康熙从榻上一跃而起,吩咐道:“启驾奉先殿!”于是苏麻喇姑和张万强二人执灯前导,康熙也换了一身太监服,混在里边跟着,自月华门穿日精门进慈宁宫。乾清宫后的禁军还以为是守夜的太监,并未盘问就放他们过来。从慈宁宫到毓庆宫的北墙的一个角落,苏麻喇姑捺了一下消息儿,半堵墙竟无声无息地开了个缝,只容一个人通过,等康熙几个人进去,复又缓缓合住。进入毓庆宫,康熙便命吹熄了灯。三人顺着殿东墙悄悄向南,只要跨出了南门,便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奉先殿了。正走间忽然从殿角大铜鼎后头闪出一个人来,苏麻喇姑吓得倒退一步,几乎叫出声来,张万强身子一挺,向前跨出一步护在前头。“孙殿臣么?”康熙低沉有力地问道。“奴才孙殿臣在此迎驾!”“这儿都准备好了吗?”“奴才不敢怠慢!”“这可是机密大事!”“是!谨遵圣谕。三名工匠各赏银一千两。现将他们关在大内酒窖内,并服了药,三日内是醒不了的!”“好!”康熙道,“你就守在这里,朕去去就来!”黑地里虽瞧不见面容,但听声气,便知他极其镇静。三个人穿过静悄悄的毓庆宫,踅向东,这里便是奉先殿了。这奉先殿原是清室祭主用的,除非大祭大奠,平时只有几个老内侍守候,倒是一个冷清去处。刚走到门口,里头穆子煦早已迎了出来。康熙就在殿门口换了吉服,头上端端正正戴了一顶天鹅绒纱台冠,上身穿石青江绸夹褂,外套一身簇新的明黄缂丝夹金龙袍,单金龙褂下悬着一柄嵌金蟠龙宝剑,足蹬青缎凉里皂靴,项挂菩提朝珠——一副御朝大典的装束。苏麻喇姑和张万强二人忙了好一阵子,才打扮停当,退后一步,请康熙进去。张万强和几个老内侍在殿角房内,苏麻喇姑放心不下,径自到奉先殿外望风去了。康熙昂然按剑,大踏步上前推开殿门,一脚跨入,不禁愣住了。殿外看着鸦雀无声,殿内竟是灯烛辉煌,凡窗棂透光之处均用夹被严密遮盖。——更令人惊讶的是,太祖太宗的画像下面,放了一张椅子,高高坐着盛装服饰、神色肃穆的太皇太后。——底下以魏东亭为首,并排跪着穆子煦、犟驴子、郝老四。狼瞫等十六个毓庆宫侍卫跪在第二排,连同后来陆续选进宫里的小侍卫共有六十余人,整整齐齐跪了半个殿。第三十八回众侍卫刺血盟誓班大人沐猴坐堂康熙正了正衣冠,先向列祖列宗神位敬香礼拜,然后向老人叩头请安。礼毕,康熙回身厉声叫道:“魏东亭!”“奴才在!”魏东亭一跃而起,向前跨了一步俯伏在地。“朕委你的差事可做好了?”“奴才启奏万岁:九门提督吴六一将于卯时率部进宫,把守太、中、保和三殿要津,静待我主号令!”“好!”康熙大为兴奋,一双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又大声道:“狼瞫,晋你为毓庆宫总领侍卫,身份与魏东亭等一样。跪上前来!”“喳!”狼瞫高声应道,跪着向前膝行一步。“诸位壮士!”康熙朗声说道,“‘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贼臣鳌拜专权欺主,擅杀大臣,圈换民地,涂炭生灵,其心奸险,其罪难赦!”说到这里,康熙的脸涨得通红,回头看了看太皇太后,接着又道:“当今社稷垂危,有被鳌贼篡夺之虞。朕每念及此,五内如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中夜推枕,绕室煎虑。朕决意托祖宗在天之灵,擒拿鳌贼。列位壮士皆我大清忠贞之臣,望能奋发用命,卫我朝纲,靖我社稷!”下面跪的二十名侍卫听到这里,早已热血奔腾,群情激昂,齐声答道:“臣,谨遵圣谕!”“圣主!”魏东亭膝行数步奏道,“鳌拜欺君罔上,早存谋逆之心!自古忠臣烈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岂敢惜身而与国贼共戴一天!主上请降圣谕,臣等虽赴汤蹈火,也决无反顾!”一番慷慨陈词,几十个人激动得泪光满面,庄严肃穆的大殿上气氛立时显得悲壮而又紧张。康熙回身向太皇太后恭施一礼道:“请太皇太后慈训!”第三十八回众侍卫刺血盟誓班大人沐猴坐堂 “热河勤王之师三十万,旦夕可至。众位放心去做!”太皇太后心平气和地道。她一下子将兵力夸大了十倍,众人听得十分振奋。忽然她提高了语调,“我老婆子就坐在先人灵前,瞧着鳌拜老贼头悬国门!”“鳌拜力大狡诈,”太皇太后接着说道,“众位要全力应敌。”“众位壮士放心,”康熙按剑而立,满面肃杀之气,“若有不测,吾敬尔母如朕母,待尔妻如朕妹!”“谢万岁!”众侍卫一齐叩首低声言道,“臣愿死力向前!”“拿酒来!”康熙大喝一声。话音方落,奉先殿一个老太监双手高擎着一只巨碗,盛酒二十多斤。康熙“噌”地拔出宝剑,向自己左手轻轻一抹,鲜血如注流进碗内。魏东亭和众侍卫叩了头,也各自啮破中指,将血滴进碗中。康熙接过大碗,先向地下轻酹少许,举起碗来猛饮一口,然后递给魏东亭,其他各人也挨次捧饮。饮毕,将空碗捧还给康熙。康熙正待发话,忽见索额图戎装佩剑匆匆上殿,躬身奏道:“万岁!吴六一已打着泰必图的旗号亲率大兵进宫。”“好!”康熙将手中大碗狠狠地向地上摔去,把碗摔得粉碎。他单脚踏椅,左手护膝,右手按剑,瞋目大呼道:“朕下特旨:着御前一等侍卫魏东亭全权领命,擒拿权奸鳌拜。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抗旨者,格杀勿论!”“喳!”众侍卫“唿”地一声跪下,高声复诵:“有抗旨者,格杀勿论!”乾清宫依然是一派平静气氛。自顺治初年起,这里就是皇帝召见大臣议事处理朝政的地方。这时,鳌拜正坐在殿内中间一张椅子上,看着顺治皇帝御笔题额“正大光明”四字,颇有点忐忑不安。他想象着自己如果坐在上面的御榻上该会是怎么个模样,又是何种心情……“五台山上的顺治爷知道了这事,又该如何呢?”班布尔善站在一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得出内心也极不平静。鳌拜抬头看了看殿角的鎏金大钟,正是寅时正刻,离朝会时候还早,便踱至丹墀旁,问穆里玛:“没什么异常之处吧?”“没有。”穆里玛紧张得有些发呆,见鳌拜和自己说话,才松弛了一点,“值夜的侍卫一来就告诉说,遏必隆公爷已从芜湖归京,昨夜已吩咐下来,圣上今儿先在这儿召见您,然后启驾文华殿见遏必隆,要问他有关芜湖调粮的事。”“你也该派人去文华殿,瞧着遏必隆在做什么。”“是。”穆里玛躬身答应,立即转身去派人。“回来,”鳌拜又道,“毓庆宫也该去看看。”“我亲自去过了。”穆里玛道,“只有一个当值的和孙殿臣,别的侍卫不奉诏是不来的。”得了这一消息,鳌拜、班布尔善和济世三人顿觉宽慰,相互对看了一眼,各自暗暗透了一口气。忽见去文华殿的侍卫已经返回,禀道:“那里只有遏太师和熊赐履大人在等候朝命。”“他们在做什么?”“两个人闲着没事,闭着眼你一句我一句在下盲棋。”“这二老倒很自在。”鳌拜不禁一笑。时辰在焦灼不安而又恐怖的等待中缓慢地行进着。殿角大座钟的“嗒嗒”声不紧不慢地响着,使人听了烦躁不安。忽然,“沙啦啦”了一阵之后,大座钟“叮当”“叮当”敲响了七下。此时正是卯牌时分,已经到了皇帝临朝的时候。永巷口垂花门的门闩“哐”地一摘,鳌拜绷得紧紧的心又是一跳。康熙的八人銮舆从月华门房缓缓而出,舆前太监高叫一声:“万岁爷启驾了!”听这一声儿,除了侍卫,鳌拜等三人立刻走下丹墀,撩袍跪接。但奇怪的是銮舆并未在乾清门前停下,一直抬往景运门而去。鳌拜惊疑陡起,忙起身一把扯住走在后头的一个太监,急急问道:“皇上不在乾清宫临殿么?”“在。”那太监很爽快地答道,“太师少待片刻,皇上还要先到毓庆宫练一趟布库才来,这是多少天以来的老规矩了。”说着去了。讷谟也赶来解释道:“太师,这几个月他常是如此,那边安静一点,而且离乾清宫也近……”这就只好等了。鳌拜憋得紧紧的神经又稍松弛了一点,于是踱至班布尔善跟前问道:“是不是有点异样?”“看不出来。”班布尔善面色苍白。他的神经也已紧张到了一触即溃的边沿,只得安慰鳌拜道:“实在不行,等泰必图的兵到了,就硬动手!”见鳌拜面色犹豫,班布尔善忙又道:“就说宫内魏东亭挟君作乱……”言犹未毕,只见张万强自景运门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便掩住了。张万强直至乾清门前立定,躬身笑道:“万岁爷请鳌拜公爷毓庆宫说话。”“不是说在乾清宫召见的么?”鳌拜急急地问道,“怎么又改到毓庆宫呢?”“召见仍在乾清宫,只是,几位贝勒、贝子都还未到,万岁爷的意思是请公爷到毓庆宫随喜,尔后一同过来。”“知道了,我随后就到。”鳌拜满腹狐疑,强自对张万强道,“请万岁稍待片刻。”张万强答应一声“是”,便躬身而退。班布尔善咬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把握不定,良久才说道:“咱们都去。”“不成!”穆里玛凑过来道,“乾清宫无人照应那还了得!再说,若是都去,走到宫门口就会把你挡回来!”济世也道:“都去了,他若又到这里来,怎么办?”“他在不在毓庆宫,谁能肯定?”穆里玛冷冷道,“方才乘舆过去,谁也不曾揭开帘子来看!”这确是个问题,偌大的紫禁城,万余间房子,随便躲在一个地方,是很难寻找的。吃不准地方胡乱动手。一旦扑空,自己的阵脚先就要乱。——鳌拜咬着牙思忖半晌,道:“也只好如此,穆弟、葛褚哈随我到毓庆宫。乾清宫的数十名侍卫都是我的人,这里班大人、济世兄和讷谟也还理料得开。”“那就这样办吧!”班布尔善道,“你三人不要一路,鳌公在前头,你两个断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去救,随即回来报信儿就成!”鳌拜一甩袖子昂然离开了乾清门。穆里玛和葛褚哈两人待他稍去远一点,按剑跟了过去,把守景运门的禁军都是葛褚哈的属下,见他们过来,一个个恭送出门。见鳌拜去远,班布尔善和济世交换了一下眼色。班布尔善忽然精神大振,健步踏上丹墀,大喝一声:“来!”乾清宫几十名侍卫听了这一声,便“喳”地单膝跪下,雷鸣般地应声把一个讷谟震得眼花神乱,不知这斯文书生要做什么,又何以有如此大的号召力,连在保和殿偷窥的铁丐也是一惊。正诧异间,听班布尔善厉声喝道:“将乱臣侍卫讷谟与我拿下!”几个侍卫“喳”地一声,毫不犹豫地猛扑过来。讷谟已糊里糊涂被绑了起来。“这……这是……”“你也是读过书的。”班布尔善笑道,“秦失其鹿,高才捷足者先得!凭鳌拜那点本事,可以君临天下么?”“原来你……”讷谟惊得张口结舌,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想不到,班布尔善还有计中之计,掏空了鳌拜的实力,自己另有打算!但此时什么也来不及说了。济世嘴一努,几个禁军向他口中塞进一把麻胡桃,将他牵送到上书房去了。这里班、济二人相视一笑。济世忽然若有所悟,大声道:“我们几乎失于计较!”“怎么?”“应该立刻封掉隆宗、景运、日精、月华四门,禁绝一切宫人往来,你我才可在此安安稳稳地坐山观虎斗!”“说得是!”班布尔善立刻吩咐,“照济世大人的话行事,如有擅自出宫的,立刻拿下,待事毕之后再行发落!”说着又补上一句,“不许惊动太皇太后!”数十名侍卫躬身领命即刻分头行事。乾清门那边出了事,鳌拜一点儿也不知道。出了景运门向北就是毓庆宫,他刚跨进垂花门,早见孙殿臣满面笑容迎了出来,说道:“太师爷来了!皇上等得有点急了,叫标下再来瞧瞧呢!”“我这不是来了嘛!”鳌拜一边说,一边径自朝里走。后头穆里玛和葛褚哈赶到,远远见鳌拜已经进宫,两人对视一眼,挺身便也要进去,却被孙殿臣笑嘻嘻地拦住。“二位哪里去?”“进宫请见圣上。”“成!拿牌子来。”一句话说得二人大瞪眼,此时要哪门子的牌子,也从没听说值日侍卫见皇上还有要牌子的规矩!孙殿臣见他二人发愣,扬着脸道:“皇上今儿单独召见鳌拜公爷,没说见你们二位,请候一候罢!”说完也不等回答,回身便“哐”地将前宫门关上,一阵门镣吊儿响,接着就听孙殿臣冷笑着“咔”地上了闩,踢踏踢踏竟自去了。“上当!”二人惊呼一声,扑上去用力撼门,可怜恰如蜻蜓摇树一般,哪里动得分毫!葛褚哈气得发疯,张皇四顾,远远见苏麻喇姑在奉先殿外站着张望,不禁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先拿了这贼妮子再说!”抢步直奔过去。穆里玛也忙拔出剑来紧紧跟着。苏麻喇姑原留在奉先殿守护太皇太后,时间等得久了,心里急得按捺不住。太皇太后也甚焦躁,便命她出来望风报信儿。此时见他二人红着眼、仗着剑直逼过来,顿时慌了手脚,若退回殿中,又怕危及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只好慌不择路向东南方向逃。刚跨出几十步,早被葛褚哈一把擒住,胳膊被反拧过来,一动也不得动。一时三个人都是心头乱跳,谁也不说一句话。葛褚哈狞笑一声,挥剑就要杀人。穆里玛忙伸手止住,示意他把人带到个僻静去处动手。葛褚哈点头会意,提了苏麻喇姑往御茶房上来。那边穆里玛急着要回乾清宫报信儿,说了句“完事后到乾清宫”,便飞奔景运门而来。离景运门只有百十步,穆里玛闷着头跑得飞快。刚到门口便惊声怪叫:“班大人,快快增援毓庆宫!”话音未落,景运门也被“砰”的一声死死地关住!穆里玛又惊又急又气又奇怪,双手猛擂景运门上的辅首环,狂叫“开门”,结果,没半点反响,却听到守门的禁军吃吃笑声,他心知大事不妙,便返回身来寻葛褚哈。葛褚哈是找到了,可脑袋迸裂死在门洞里,头上身上到处被开水烫过,热气熏着,血腥臭扑鼻呛人!穆里玛顿时僵立在地,两眼呆滞,如置身在噩梦之中!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苏麻喇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打得过葛褚哈这样骁勇的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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