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百部中篇正典:生死场·我这一辈子·小城三月·小二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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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百部中篇正典:生死场·我这一辈子·小城三月·小二黑结婚

百年百部中篇正典:生死场·我这一辈子·小城三月·小二黑结婚

作者:孟繁华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531354901

定价:18.0

出版时间:2018-07-01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两只蝴蝶飞戏着闪过麻面婆,她用湿的手把飞着的蝴蝶打下来,一个落到盆中溺死了!她的身子向前继续俯动,汗流到嘴了,她舐尝一点盐的味,汗流到眼睛的时候,那是非常辣,她急切地用湿手揩拭一下,但仍不停地洗濯。她的眼睛好像哭过一样,揉擦出脏污可笑的圈子,若远看一点,那正合乎戏台上的丑角;眼睛大得那样可怕,比起牛的眼睛来更大,而且脸上也有不定的花纹。
土房的窗子,门,望去那儿和洞一样。麻面婆踏进门,她去找另一件要洗的衣服,可是在炕上,她抓到日影,但是不能拿起,她知道她的眼睛是昏花了!好像在光明中忽然走进灭了灯的夜。她休息下来,感到非常凉爽。过一会儿在席子下面抽出一条自己的裤子。她用裤子抹着头上的汗,一面走回树荫放着盆的地方,她把裤子也浸进泥浆去。
裤子在盆中大概还没有洗完,可是搭到篱墙上了!也许已经洗完?麻面婆的事是一件跟紧一件,有必要时,她放下一件又去做别的。
邻屋的烟囱,浓烟冲出,被风吹散着,布满全院,烟眯着她的眼睛了!她知道家人要回来吃饭,慌张着心弦,她用泥浆浸过的手去墙角拿茅草,她贴了满手的茅草,就那样,她烧饭,她的手从来没用清水洗过。她家的烟囱也冒着烟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取柴,茅草在手中,一半拖在地面,另一半在围裙下,她是拥着走。头发飘了满脸,那样,麻面婆是一只母熊了!母熊带着草类进洞。
浓烟遮住太阳,院一霎幽暗,在空中烟和云似的。
篱墙上的衣裳在滴水滴,蒸着污浊的汽。全个村庄在火中窒息。午间的太阳权威着一切了!“他妈的,给人家偷着走了吧?”
二里半跌脚厉害的时候,都是把屁股向后面斜着,跌出一定的角度来。他去拍一拍山羊睡觉的草棚,可是羊在哪里?
“他妈的,谁偷了羊……混账种子!”麻面婆听着丈夫骂,她走出来凹着眼睛:“饭晚啦吗?看你不回来,我就洗些个衣裳。”
让麻面婆说话,就像让猪说话一样,也许她喉咙组织法和猪相同,她总是发着猪声。
“哎呀!羊丢啦!我骂你那个傻老婆干什么?”
听说羊丢,她去扬翻柴堆,她记得有一次羊是钻过柴堆。但,那在冬天,羊为着取暖。她没有想一想,六月天气,只有和她一样傻的羊才要钻柴堆取暖。她翻着,她没有想。全头发撒着一些细草,她丈夫想止住她,问她什么理由,她始终不说。她为着要做出一点奇迹,为着从这奇迹,今后要人看重她,表明她不傻,表明她的智慧是在必要的时节出现,于是像狗在柴堆上耍得疲乏了!手在扒着发间的草秆,她坐下来。她意外地感到自己的聪明不够用,她意外地对自己失望。
过了一会儿,邻人在太阳底下四面出发,四面寻羊;麻面婆的饭锅冒着气,但,她也跟在后面。

二里半走出家门不远,遇见罗圈腿,孩子说:“爸爸,我饿!”
二里半说:“回家去吃饭吧!”
可是二里半转身时老婆和一捆稻草似的跟在后面。
“你这老婆,来干什么?领他回家去吃饭!”
他说着不停地向前跌走。
黄色的,近黄色的麦地只留下短短的根苗。远看来麦地使人悲伤。在麦地尽端,井边什么人在汲水。二里半一只手遮在眉上,东西眺望,他忽然决定到那井的地方,在井沿看下去,什么也没有,用井上汲水的桶子向水底深深地探试,什么也没有。*后,绞上水桶,他伏身到井边喝水,水在喉中有声,像是马在喝。
老王婆在门前草场上休息。“麦子打得怎样啦?我的羊丢了!”
二里半青色的面孔为了丢羊更青色了!
咩……咩……羊?不是羊叫,寻羊的人叫。
林荫一排砖车经过,车夫们哗闹着。山羊午睡醒转过来,它迷茫着用犄角在周身剔毛。为着树叶绿色的反映,山羊变成浅黄。卖瓜的人在道旁自己吃瓜。那一排砖车扬起浪般的灰尘,从林荫走上进城的大道。山羊寂寞着,山羊完成了它的午睡,完成了它的树皮餐,而回家去了。山羊没有归家,它经过每棵高树,也听遍了每张叶子的刷鸣,山羊也要进城嘛!它奔向进城的大道。
咩……咩……羊叫?不是羊叫,寻羊的人叫,二里半比别人叫出更大声,那不像是羊叫,像是一头牛了!
*后,二里半和地邻动打,那样,他的帽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摇着下降,从他头上飘摇到远处。
“你踏碎了俺的白菜!你……你……”
那个红脸长人,像是魔王一样,二里半被打得眼睛昏花起来,他去抽拔身边的一棵小树;小树无由地被害了,那家的女人出来,送出一支搅酱缸的耙子,耙子滴着酱。
他看见耙子来了,拔着一棵小树跑回家去,草帽是那般孤独地丢在井边,草帽他不知戴了多少年头。
二里半骂着妻子:“浑蛋,谁吃你的焦饭!”
他的面孔和马脸一样长。麻面婆惊惶着,带着愚蠢的举动,她知道山羊一定没能寻到。
过了一会儿,她到饭盆那里哭了!“我的……羊,我一天一天喂喂……大的,我抚摸着长起来的!”
麻面婆的性情不会抱怨。她一遇到不快时,或是丈夫骂了她,或是邻人与她拌嘴,就连小孩子们扰烦她时,她都是像一摊蜡消融下来。她的性情不好反抗,不好争斗。她的心像永远贮藏着悲哀似的,她的心永远像一块衰弱的白棉。她哭抽着,任意走到外面把晒干的衣裳搭进来,但她绝对没有心思注意到羊。
可是会旅行的山羊在草棚里不断地搔痒,弄得板房的门扇快要掉落下来,门扇摔摆地响着。
下午了,二里半仍在炕上坐着。
“羊丢了就丢了吧!留着它不是好兆相。”
但是妻子不晓得养羊会有什么不好的兆相,她说:“哼!那么白白地丢了?我一会儿去找,我想一定在高粱地里。”
“你还去找?你别找啦!丢就丢了吧!”
“我能找到它呢!”
“哎呀,找羊会出别的事!”
他脑中回旋着挨打的时候——草帽像断了线的风筝飘摇着下落,酱耙子滴着酱。快抓住小树,快抓住小树……二里半心中翻着这不好的兆相。
他的妻子不知道这事。她朝高粱地去了。蝴蝶和别的虫子热闹着,田地上有人工作。她不和田上的妇女们搭话,经过留着根的麦地时,她像微点的爬虫在那里。阳光比正午钝了些,虫鸣渐多了,渐飞渐多了!
老王婆工作剩余的时间,尽是述说她无穷的命运。她的牙齿为着述说常常切得发响,她那样表示她的愤恨和潜怒。在星光下,她的脸纹绿了些,眼睛发青,她的眼睛是大的圆形。有时她讲到兴奋的话句,发着嘎而没有曲折的直声。邻居的孩子们会说她是一头“猫头鹰”,她常常为着小孩子们说她“猫头鹰”而愤激;她想自己怎么会成那样的怪物呢?像啐着一件什么东西似的,她开始吐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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