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报:第13届百花奖入围作品集
小说月报:第13届百花奖入围作品集作者:小说月报编辑部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530652800 定价:50.0 出版时间:2009-04-01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
这个官儿是个副指挥长,也姓桑,叉着腰,满嘴燎泡,进来就说:
“你挖的堤?好啊,嗯,好啊。”
这人歪着头看老甘,老甘也看着他。老甘还没有完全醒来,他还在梦中,头沉得像一块石头。梦中他的老婆死了,老婆一会儿长着獠牙,一会儿像蛇,从那个挖出的土坑里同水柱一起钻出来,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向他吐红芯子。老甘看这个指挥长,也像梦里的妖怪。
“是我,桑指挥长,是我一时糊涂请的人来瞎说的,不干老甘什么事,全怪我,桑指挥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照你说那就不是故意破坏堤防?”桑指挥长对桑姐说。
“老甘可是老党员,二十多年的先进工作者,他跟党和政府有个什么仇?桑指挥长!”
“我是故意的!”老甘这时说了,“我就是恨政府恨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我老婆住院花了两万多块钱没处报一分钱,你们不管我们死活啊!你们有种的把我拉出去毙了,有种的拉出去呀!”
“老甘你胡说什么呀!老甘!”桑姐吼他。
“好!”那个指挥长说,“你说你是老党员,老先进,你叛了党啊!”
“叛党的是你们这些人,餐馆里是哪个在吃喝啊?是你们这些人!是哪个在贪污受贿啊?是你们这些人!枯老百姓哪有你们这个条件!……”
“判你十年八年!”那个姓桑的气得双手直颤。
“不不,桑指挥长,他是恨他们社赵书记。那个赵书记让大家都恨他,好好一个船业社,差一点升国营单位了,可后来一改制,他一个人买啦,所有船工都成了他的长工!……”
桑姐是后一脚离开的,她离开时狠狠掐了老甘一把,低声却恶狠狠地说:
“你这个船古佬!我送了两条黄鹤楼满天星人家才松了个口!……”
后来赵忠就来了,老甘的老板、书记、社长。赵忠挺着个粗大的甲亢脖子,鼓起眼睛,进门就说:
“你当着县领导的面告我刁状啊?未必挖防洪大堤也是老子指使你干的?你啥不好挖,偏要挖国家的命根子?叭!”
一个巴掌扇过来,老甘接了个满腮,根本没防备。赵忠也是驾船出身,攥过舵盘使过桨的,出手忒重,当即就把老甘的脸打肿了,嘴里流出咸咸的血水来。老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
“你、你打我?赵忠老狗,你敢打我?”
“敢打。不打还翻了天了!”
“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这只手,这只手痒,咋的?你还敢还手?”赵忠摇着手说。
众人把发疯的老甘拉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战斗。赵忠临走时说:
“你欠打,挖长江大堤,告到温总理那儿,不枪毙你个兔崽子……”
*后还是赵忠四处说情,说老甘是因为一时迷信,老婆患了重病,听信了假道士的谎话才挖的。加上桑姐与那个桑指挥长有点拐弯的亲戚关系,才将老甘从轻发落,拘留十五天。
老甘投进了县城郊外山上的一个拘留所,每天为拘留所挖石头刨场地。
等他回到家,他的老婆欢喜已经变成了一张照片,挂在灰皮剥落的墙上。屋里呢?还有许多未清扫的白蚁残骸———那天刚好挖穿了一个白蚁窝。难怪的,家里的木头都被白蚁蛀穿了,原来白蚁窝就藏在自己家里。老甘回来就要发脾气了,家里这个样子,连一口热饭也吃不到呢。女儿友珠哪会做饭,过去老婆欢喜宠女儿,家里的一切事都是她亲自动手,女儿就像是家里的长客,长期袖手旁观的。他吼:“你们收收屋子啊!”“你们想饿死我啊!”
老甘万般绝望,泪水纷飞,康船长就来劝他了。康船长把他拉到江堤街“和谐社会小酒店”里点了个牛杂火锅,两个人在江风中赤着膊喝起酒来。康船长说,欢喜嫂子的丧事桑姐都打理了,现在就等着你把她接去合一家了。船业社哪个不知桑姐贴金养汉是为啥呢?还不是想有一天与你合一家,扶个正?机会来了,老天照顾她也成全你们,实话说,桑姐配你有多的,你想想你是个啥人,一个船古佬,还是个穷鬼。凭什么人家要巴结你,不就是救了人家一条命吗?人家就非要一辈子当你的奴狗?老甘说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不会与桑姐合一家的。康船长当场就摔筷子了,说你这个混蛋,你误了人家一辈子,等你20年呐!老甘就是摇头。康船长说,当然,欢喜嫂子刚死。老甘说,她死了100年,我也不会再找人的!康船长说,守身如玉啊,佩服佩服。
话说到这份上了,说不下去了,康船长还是要讽刺一下老甘,指着他的脸说,你这人,该打!老甘说,为什么?康船长说,该让赵忠那老狗日的打,生得贱呗。老甘说,不就是赵忠借了你5000块钱没还么,恨他。康船长说,你喜欢他,不恨他,除了你,全社的两三百人都恨他,就你喜欢他跟他穿一条裤子。老甘这时就跳了起来,说,老子比你更恨他,欢喜的两万多块钱的医疗费压在我头上,一分都没报呐,欢喜死,听说他就上了100块钱的人情。他儿子结婚,谁上得少了500块?这号人,当了老板心就咋恁硬了呢?咱们过去是跟他一起创业的三朝元老啊!康船长说,这就对了,你算是醒了酒了。人家因为成了资本家,所以变了,干出压榨工人老百姓的坏事。所以老子就是饿死,也不回去上班,给你代班老子都是强忍着的,恨不得把他的渡船凿个洞沉了,恨不得把他的姑娘赵君子奸了丢到江里去……
“话说走了,话说走了,”老甘说,“长辈呢,与下一辈无关。”老甘又说:“你说得起狠话,你女儿开歌舞厅,给你赚钱,我两个娃子,还在家吃老米,啃我的老骨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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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
一
七月的一个早晨,阳光格外明亮,江面上晃动着一层让人晕眩的波影。这是个渡口,通往县城的渡口。从渡口望去,长江上的水就像一头从巫山下来的怪兽,龇牙咧嘴,奔腾着凶猛的躯体,向下游扑去,那气势啊,谁见了都会瑟瑟发抖。特别是大堤,在候渡人的脚下战栗着,江边的野苇被江水拱得左摇右晃,像发酒疯的人。
没有封渡,大家庆幸。站在渡口的人们,眼巴巴地望着江面,等待县城开过来的船———老甘的船,甘启虎的船。首先是两匹驴叫了,贩驴人在赶县城的早市,杀场那边已经磨刀霍霍,手机响个不停。贩驴人叫三杆子,三杆子在手机里破口大骂道:“老子飞过去?啊?老子又不是张果老!”等候驴子的屠夫在江那边给他把信,说绝没有封渡,渡口没有贴防汛指挥部的告示,而且他听了收音机,水位不升反降,洪峰今日下午才到咱这儿呢。三杆子说:“没肉把你自己杀了充驴肉!”如今城里的人好这一口: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县城一百多家餐馆日日爆满,都等待着红烧驴肉凉拌驴尻。三杆子说:“不晓得多杀几匹黄牛充驴肉!苕×!”这时候,船来了,大家看到了那艘歪歪斜斜的船啦,船像醉汉莽撞地在大水的尽头出现了,人群中一阵欢呼。驴却仰天长啸起来,它是在哭哩,声音凄凉异常,眼里滚出黄豆大一颗颗的泪珠,且是红的,像人血。人们转过头来看着这两匹驴———它们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了,县城就是它们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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