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张富华问我：童谣、童诗这种体裁对于您创作的意义是什么？对于现在小读者的阅读意义又是什么？我答：童谣、童诗写作对我的意义，对现在小读者阅读的意义，从大的方面说都是一样的，都是这：继承和拓展。继承什么？继承汉语韵文的美学传统。拓展什么？拓展汉语韵文的美学传统。汉语韵文自《诗经》起，有着悠久绵长、光辉灿烂的美学传统。每个时代的中国人，都有把它传承下去、发扬光大的权利和责任。语言、文字使人类在所有动物中鹤立鸡群。而韵文则是任何语言、文字的高级呈现。无法设想一种语言、文字没有韵文或者没有优秀的韵文，它会是人类文明之林的葱郁者。童谣，是让儿童走向韵文、走近韵文、走进韵文的*个驿站。相当一些传统童谣、民间童谣，甚至没有“合乎常理”的逻辑性，也没有具体、连贯、明晰的含义或者意义，它仅凭其朗朗上口、抑扬钝挫，就能催发孩子身体动起来、心智跳起来……也就是说，韵文仅仅是它优美、别致的韵律、节奏，可能就是对“天籁”的致敬、模仿；人类对韵律感、节奏感有着天然的喜欢和需要；语言的韵律、节奏像音乐一样本身就对人的精神发育成长有价值。……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留意的话也会发现，往往是那些比较讲究节奏、韵律、平仄语词合理搭配的表述，更有感召力和感染力。童诗则是进一步把孩子引入韵文更为辽远、深邃、瑰丽的境界。具体说到“小动物童谣”和“小动物演讲大厅”，它们则是我自己韵文写作实践更为具体的继承和拓展。自从我开始业余文学创作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又写成人诗，又写儿童诗，又写成人散文、随笔，又写童话、童谣。有两个数据能说明，我对成人诗、儿童诗都倾注了大量的汗水：写成人诗，我有幸参加过延续至今的《诗刊》社“青春诗会”；写儿童诗，我*次获得全国儿童文学奖的作品，就是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86年出版、次年再版的《快乐的小动物》童谣童诗。《快乐的小动物》那本小册子里写到的动物非常有限，而“小动物童谣”、“小动物演讲大厅”两个系列所写的，不仅有人们熟悉的动物，更有很多我们不熟悉的动物，其“动物天地”要比前者辽阔许多许多；《快乐的小动物》中对动物的描写方式基本还是常规的、泛泛的，“小动物童谣”、“小动物演讲大厅”两个系列对动物的描写则各有其独特的追求和专注。《论语•阳货》中有这样一段：“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虫鱼之名。”鸟、兽、虫、鱼的名字知道得多了，就会吸引孩子去了解更多有关鸟兽虫鱼的特点、属性、生活方式、生活环境等等；在了解更多鸟兽虫鱼的特点、属性、生活方式、生活环境的过程中，就会顺带着了解到更多动物学、植物学、地理学上的知识；动物、植物、地理总是和人类息息相关，有那方面广泛的涉猎和了解，对人类兴衰更替的历史也便会有更广泛的涉猎和了解，人文积淀也会随之丰厚起来。——而这一切，无论是对语言、写作水平的提高还是对内心世界的丰富，都有重要意义。因此，说到这两个系列的小动物童谣童诗对现在小读者的阅读意义，我认为，哪怕只是能让孩子“多识鸟兽虫鱼之名”，也就足够了。包括周作人、丰子恺在内的很多儿童教育专家都倡导要让孩子从小认识、了解更多的动物植物，并在他们的创作中做了大量普及工作，周作人专门写过很多有关“博物志”的文章，丰子恺不仅画过诸多相关的儿童画，更画过多卷本的《护生画集》。我甚至认为，“多识鸟兽虫鱼之名”是诗、学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基础——丰富的动物、植物知识，是写作的重要原生态素材，也是有助于滋润个人形成恰当人文情怀的源头之水。如果这两个系列的小动物童谣童诗，能够吸引孩子去关注家庭宠物以外更多的野生动物，进而让他们持续地有兴趣去了解和掌握更多动物方面的素材和知识，那么，动物童谣童诗这个“小物种”也便做了一件大事。如果孩子因为诵读这些小动物童谣童诗，对汉语韵文之美，对韵律、节奏之美，从小生出了亲和、喜欢的情感，从而对自己的母语认知打下一个良好的底子，更有热情和兴趣主动地阅读其它母语文学，那么，这个“小物种”更是做了一件大事。只是这些可能的效果，无法考量、考核，不能数据化、数字化。就像究竟是哪些过去的谷物蔬菜牛奶水果成就了今天一个健康的小伙子一个美丽的姑娘无法考量考核无法数据化数字化一样。
四
张富华问我：您对于这些童谣、童诗的讲述方式更加看重还是对于其中凸显的诸多知识点？我答：无论是我写作其它童谣童诗，还是写作这两系列的童谣童诗，我向往、追求的，我*关心、*在意的，都是它们有着自己声音的讲述方式，它们的趣味性、文学性。而并非它们的题材性、教育性、知识性。童谣、童诗首先要是文学，要是好的文学，它的特殊性只能体现在文学性中，只能为文学性服务。题材本身决定不了作品的优劣。教育性、知识性功能，既不是文学的首要责任和使命，也不是文学更擅长的。如果这两个系列的小动物童谣童诗不是好的童谣童诗，不是具有文学魅力的童谣童诗，它就没有未知性，因而也就谈不上它在主题表现、理念传达、美学追求以及“小物种做大事”上的美好可能性。

封底语：
如果这些小动物童谣能够吸引孩子去关注家庭宠物以外更多的野生动物，进而让他们持续地有兴趣去了解和掌握更多动物方面的素材和知识，那么，动物童谣这个“小物种”便做了一件大事。如果孩子因为诵读这些小动物童谣，对汉语韵文之美，对韵律、节奏之美，从小生出了亲和、喜欢的情感，从而对自己的母语认知打下一个良好的底子，更有热情和兴趣主动地阅读其它母语文字，那么，这个“小物种”更是做了一件大事。通过这些小动物童谣，我*想传达的就是：为孩子从小在心灵里播下敬畏的种子——万物有灵。
——薛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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