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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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遥

沧海遥

演绎悲欢离合台海情长篇小说

作者:张若茵

开 本:异16开

书号ISBN:978-7-5334-7743-1

定价:38元

出版时间:2018-02

出版社:福建教育出版社


那天刚起床,八岁的童养媳梅君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阿爹,伯汉刚才下楼来,我看他满脸通红,嘴唇干裂,就舀水给他喝。摸到他的手像火炭,就叫他回去躺着。谁知他竟爬不上楼,坐在楼梯上哼哼叫呢!”我慌忙跑过去,把儿子抱上楼,就像抱着一团火。看到儿子两颊潮红,呼吸急促,一时慌了手脚,奔进房内,对妻子说:“伯汉病了,我去采药草。”妻子说:“大嫂也病了,要多采一些。”我提着竹筐,直奔东门。割了满满一筐鬼针草,走小路经过礼拜堂,看见有人在排队。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医生在看病。见那位医生三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深目高鼻,像个洋人,便好奇地问:“先生是洋人吗?”老伯说:“是金漳的吴魁智医师,上帝派来救世人的。他说这次瘟疫叫鼠疫,是老鼠传染的。”
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过世的兄长家驹。前年夏天,驻扎漳州的北军为了解决军饷不足问题,强迫漳南乡民种植鸦片,由北军征收鸦片捐。家英的丈夫当时担任县府戒毒社社长,号召乡民们抵制种鸦片,拒缴鸦片捐。还发动各乡村民组织联乡自治军,到城里游行示威。全县只有西陂村没有参加联乡自治,而去请道士做醮保平安。就在西陂村做醮那天,家驹去那里收购新谷。北军突然包围西陂村,抓捕抗捐人。他们开枪射杀村民,打死十八个人。做醮的道士,买谷的家兄,都成了枪下冤魂。这几年来,常记米店只靠我一人勉强维持。好在贤妻精明干练,里外大事都由她主事决断,偌大的家事才能支撑下来。
回到家中,看到伯汉闭着眼睛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我六神无主,正想找妻子拿主意,长庚跑过来说:“二叔,我阿母叫你快去请师公来作法驱邪。”我只能点头说:“好,我去。”
师公在大嫂房内作法完毕,又上楼为伯汉驱邪。他穿着道袍,披散头发,赤足持剑,时而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小鬼快现形 ——”时而挥舞长剑,双脚齐蹦高跳:蹦到东,挥剑指东;跳到西,挥剑指西。忽然窜到床后,“疾——”朝地上猛刺一剑,口中发出吱吱怪叫,好像小鬼在求饶。他大言不惭地说:“小鬼作祟,已被斩为两段啦!”出示剑锋,果然血迹斑斑。我虽知师公咬破舌头,沾血剑锋,却佯装不知,陪着笑脸,点头不已。师公又用唾沫把符箓贴在床头,站在床头念念有词,摇铃不止。又命端来半碗水,放入符箓,用剑略作搅动,又摇铃念咒。然后说:“让他吃下仙水,包好。”我连忙捧上红包,师公坦然收下。默默脱下道袍,束起头发,背上行头,飘然而去。
 给伯汉喂仙水时,伯汉已经昏迷过去了。唉,儿子脆弱的生命终于在黎明前随风而逝。天亮以后,我们夫妇正为伯汉夭亡而肝肠寸断,又见梅君发烧而无法下床煮饭。我不再相信师公会驱邪,背起梅君,直奔礼拜堂。
三天之后,梅君病已痊愈,而大嫂却撇下一双小儿女,到阴府与大哥相会去了……
灯芯噗噗响,灯焰忽忽闪。家骢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走到妻儿床前,见他们睡得正香,似乎在梦中微笑,他的心柔软似绵。给三子命名叔源,希望儿子福寿源远流长。
 
                                     2
流光容易过,又见荔枝红。叔源已经一岁多了,仲涛也快六岁了。都长得十分活泼可爱。
六月廿六那天,骄阳似火。仲涛却在书房背诵古文。家骢为人厚道,对儿子的督教却异常严苛。他让仲涛背诵佶屈聱牙的古文,错背一字,戒尺便敲响儿子脑壳。仲涛天分高,记性好,只是古文深奥,半懂不懂,错背在所难免,所以没少尝戒尺滋味。那种痛似脑裂的感觉,竟是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童年记忆。书房内又闷又热,父子俩都汗流浃背。仲涛正在背《子产论政宽猛》,一不留神,把“民望而畏之”错背成“民畏而望之”,老爸便大喝一声:“错!”仲涛急忙双手抱头,准备挨揍。这时,梅君走进来,神色慌张,对家骢说:“阿爹,粤军要来攻城了。别人家都在准备走反,我们怎么办?”家骢被这消息唬住了,高举的戒尺没打在儿子头上,慢慢垂下来,最终掉在桌子上。仲涛如获大赦,暗暗感激阿梅姐来得及时,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梅君十三岁了,个子又高,已像个大姑娘了。仲涛这时觉得平日里凶巴巴的阿梅姐其实蛮好看的,嘴边还有个小酒窝呢。家骢自言自语道:“粤军跟闽军打仗,与百姓何干?走反?反从何来?”
陈氏正在洗蒸笼,准备蒸米糕。听说粤军要来攻城,马上扔下刷子,急忙去找家骢。
陈氏着急是有原因的。民国三年,常公允搭商船去台湾;却在海上遭遇海盗。后来侥幸逃回,已是遍体鳞伤,终于不治。临终遗嘱:“后代子孙一旦成家立业,就必须分家异灶,各自发展。祖屋只可扩建,不准典卖。楼下两大房间,各有埋银,可备灾年之用。子孙有能耐的,要去台湾寻找家骖,让他知道老家漳南还有同胞兄弟。”过了几年,家驹夫妇先后过世,长庚和阿巧都由家骢夫妇抚养成人。去年,阿巧出阁,嫁给开布店的陈忠;今年二月,长庚娶了溪楼村的吴氏。家骢遵先父遗嘱,让长庚夫妇自立门户。祖屋大厅供着祖宗牌位,要永远共用。正房厢房各分一半给长庚,米店也给长庚;正房厢房的另一半和后宅归家骢。米店暂时由叔侄二人合作经营,五五分成。有道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家已不是漳南巨富,但生活小康,并无衣食之忧。
来到厢房,陈氏靠近家骢耳边,悄声说:“埋银带走吧?”家骢愣了愣,低声说:“那么沉重的大洋,你背得动吗?歹人总是见财起意。大洋随身,怕会招致杀身之祸呢。”陈氏觉得有理,决定放弃埋银,自言自语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顾全性命要紧。”抬头对丈夫说:“好吧,这次听你的。但愿粤军不至于掘地三尺。”忽然想起长庚夫妇,亲自赶到长庚房内,对呆坐床前的长庚说:“别磨蹭了,快走吧!俗话说,水牛相牴,踩死泥鳅。军阀混战,百姓遭殃啊。粤军是叛军,无法无天。万一进城,只怕比土匪更凶残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新娘着想啊!”长庚心里想:“正是为了新娘,我才不想走呢!新娘已有身孕,走反一路颠簸,若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再说,房内有埋银,哪能扔下不管?”就撒谎说:“二婶,你们先走吧,我们要去溪楼村。等新娘吃过午饭就出发。”陈氏信以为真,就放心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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