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说收藏·杂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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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说收藏·杂项篇

马未都说收藏·杂项篇

作者:马未都 著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101064919

定价:32.0

出版时间:2009-02-01

出版社:中华书局


  明代的景泰蓝
晚明有个人叫金嗣孙,他在《崇祯宫词》中有这么两句:“赐来谷雨新茶白,景泰盘承宣德瓯。”说的是景泰蓝的盘子上搁着一件宣德的瓷器,用来喝茶,这是晚明宫廷生活的写照。瓯,本义指盆状的瓦器,过去地位比较低,但“宣德瓯”一下子就提得比较高了。晚明的宫廷生活和市民生活相对比较富足,宣德青花和景泰蓝盘子都是价值连城,这两件东西凑在一起端上来,就为了喝一杯茶,真是奢侈啊!
瓯这个字今天不怎么用了,容器中也基本没有瓯的概念了。过去有一段故事,说有一次乾隆跟纪晓岚聊天吃饭,看到桌子上有两盘豆子,皇上就说:“我出一个上联,你能不能对?” 纪晓岚说:“臣可以对。”皇上就出了个上联:“两碟豆。”就是桌子上有两碟豆子。纪晓岚张口就说:“一瓯油。”皇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两蝶斗’,是指两只蝴蝶上下翻飞。”纪晓岚反应快啊,说:“我说的‘一鸥游’是一只鸥鸟在缓慢地飞翔。”乾隆一听,不服气:“那我还能添字,叫‘林中两蝶斗’。”纪晓岚马上说:“江上一鸥游。”对得非常美。中国古代文化中有很多非常优美机智的地方,通过一个瓯也能体现出来。
晚明时期,景泰蓝品种在增加,但质量在下降,砂眼明显增多。景泰蓝填完彩料以后一定要用火烧制,如果质量不能控制,砂眼就要增多。另外,当时景泰蓝的审美趣味跟瓷器有异曲同工之妙,纹饰都比较繁缛。
当时中央政府也非常注重景泰蓝的制造,比如做了非常漂亮的景泰蓝多穆壶,明确带有礼品的意味。多穆壶是蒙、藏少数民族用来喝奶茶或者搁酥油的容器,用景泰蓝这么名贵的材料做,显然有跟少数民族沟通的意思。中央政府当时把这些名贵礼品大量发往西藏、蒙古,跟少数民族保持良好的关系。
  明末的古玩市场
明末清初人孙承泽在《春明梦余录》中说:“若奇珍异宝进入尚方者,咸于内市萃之。至内造如宣德之铜器,成化之窑器,永乐果园厂之髹器,景泰御前作坊之珐琅,精巧远迈前古,四方好事者亦于内市重价购之。”这段记载非常有意思,描绘了一个买卖古玩的大市场。各种奇珍异宝要想进宫,先要在北京的内市云集。内市在哪儿呢?紫禁城的北门在明代叫玄武门,到了清代因为要避康熙皇帝的讳,改为神武门。今天的神武门外正对着景山正门的那块广场,就是过去的内市。内市里汇集了宣德之铜器,就是宣德炉;成化之窑器,显然是成化杯;永乐果园厂之髹器,就是永乐漆器;景泰御前作坊之珐琅,就是景泰蓝。这些名贵的东西都云集到内市,大家挑选,好的就进宫了。那么其他喜欢这些古董的人,也都跑到这个地方去买。
当时的北京除了这一狭小的内市外,还有外市,散布在北京各处的古董商摊都属于外市。跟今天比较起来,内市有点儿像拍卖公司,外市多少有点儿像潘家园。外市的东西相对来说等级比较低。
对古董的需求是社会富足的一个表现,很大程度上强调的是精神,而非物质。收藏一开始很容易物质化,我喜欢,是因为有一个物质实实在在摆在眼前,但实际需求的是围绕着物质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你喜欢一个宣德瓯,那就是一个瓷碗。你要喝茶,拿普通的白瓷碗喝和宣德瓯喝都差不多。问题是,宣德瓯具有极大的精神层面的内涵,这一点是白瓷碗所不具备的。
  清初景泰蓝
入清以后,康熙朝迅速恢复生产。康熙十九年,武英殿、养心殿设立造办处。康熙五十七年,武英殿的珐琅作改归养心殿,从等级上提高了。康熙皇帝对欧洲传教士带来的珐琅非常感兴趣,想尽办法把画珐琅的技术引入宫廷。我讲《陶瓷篇》珐琅彩时讲过,铜胎画珐琅、瓷胎画珐琅、玻璃胎画珐琅,这三种画珐琅器都是康熙一朝创烧的。《圣祖仁皇帝庭训格言》里记载,康熙三十年,康熙皇帝曾说:“朕新制法蓝碗,因思先帝时未尝得用,亦特择其嘉者,供奉陵寝。”过去一直讲要尊重祖宗,尊重历史,这个尊重一定要有具体事件。康熙三十年,珐琅碗试烧成功,皇上就说:“我的父亲没有用过这个新东西,我要挑*好的供奉在他的陵寝。”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今天每一个人就更应该表示这种对祖宗的孝心,不仅仅是对你自己家的祖宗,更是对中华民族的祖宗。
由于康熙的重视,珐琅彩开始普及,但掐丝珐琅在康熙一朝烧造的并不多。很可能是因为瓷胎画珐琅、铜胎画珐琅、玻璃胎画珐琅影响了掐丝珐琅的制造。
到了雍正一朝,掐丝珐琅明显增加,史料也在增加。雍正十年,有记载说做了一组景泰蓝的炉瓶烛台,俗称“五供”。什么是五供呢?一般在寺庙或祠堂里要供五件用具,中间一个炉,左右两个花瓶,两个烛台,俗称“五供”。大家有机会去清西陵,还能看到陵寝前面的石五供,非常巨大,搬都搬不动。
  蜡炬成灰泪始干
五供由于是五件,非常容易失群。所谓失群,是专业术语,指历史上的一组东西被分散了。我有一个朋友,从国外买了一对乾隆的景泰蓝烛台,失群的,所以买得比较便宜。他一回来就跟我炫耀:“马先生,来看看我的这对烛台,欧洲买的,便宜,漂亮着呢!”我一看,东西确实不错。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你不是买得便宜吗?加点儿钱,匀给我吧。”他说:“那哪儿能啊!我不赚这钱,我自个儿回去摆着。再说过两天是我的结婚纪念日,我还要用呢。”等结婚纪念日过了以后,他回来跟我说:“出了点儿事儿。”我问:“什么事儿啊?”他说:“结婚纪念日那天,我想让老婆高兴,就把这对烛台拿出来,买了两根大红蜡。我想着把蜡烛插上去,一点上,显得屋里有个气氛。乾隆年间的景泰蓝烛台,宫廷所用,我今儿结婚纪念日点上,多美!问题是这个蜡烛插不上烛台的钎子,我使劲儿一插,蜡两半了。那天晚上算瞎了,这蜡没点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该我炫耀了,我跟他说:“你把这东西匀给我,我就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我跟他卖了一个关子,先念了首诗。李商隐著名的爱情诗《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春蚕到死丝方尽”一句很好理解,见过蚕吐丝的人都明白,蚕是作茧自缚,它吐完丝后就在茧里面休眠了。“丝”在李商隐的文学含义中代表思念、相思,是爱情的象征。但问题是下面这句“蜡炬成灰”不好理解。蜡炬,就是蜡烛。我问他:“你什么时候见过蜡烛烧成灰?”他想了想说:“可不,蜡烛烧完了哪儿来的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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