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天不下雨
我这个人不常生病,从小到大也没上过几次医院,但病来如山倒,还专挑疼的来。一个月前,我突发急性阑尾炎,住进了这家医院。
刚开始把我疼得死去活来,真担心小命就这样断送了,医生倒是很淡定,说让我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了。我邻铺的病友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他剃了一个像小沙弥一样的小光头,长得很招人喜欢。自打我住进这间病房,就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小脑袋瓜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儿。
生病的日子很无聊,除了那群死党时不时的来看看我还活着没,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护士小姐总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连片衣角都抓不住。一天,我闲得发慌,只好与旁边的“小沙弥”攀谈起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十分和善的问道。
小男孩儿狐疑的看了我一会儿,那样子就像在看不怀好意的人贩子。
“小……小宇”
“你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不来陪你?”
当我问完这句话,小男孩儿就撅起嘴,小光头垂了下来,再也不说话。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到了他的“雷区”,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结束了这场并不愉快的谈话。事实也证明,我真的没有哄小孩的天赋。
事后,“小沙弥”就再也没理过我,这小家伙还挺记仇。我郁闷了,我说错什么了?要判死刑也得有个名目吧。于是我偷偷问了护士,原来小男孩患有先天性白血病,常年住在医院里,小男孩的父母很少来过,他们都在外地工作。可怜的小沙弥每天忍受病痛的折磨,却从来都不说,也不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说到这儿,年轻的护士语气中也流露出浓浓的怜惜,我可以理解其为母爱。没想到怪小孩也有不为人知的伤心事,我也为他感到遗憾。
知道事情原委后我再不敢胡乱说话,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和小沙弥聊天,一来二去,也竟混熟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唧唧喳喳的说,小沙弥则是一脸深沉的望着窗外。看他少年老成的样子我又想笑,又不敢笑,但最终还是汇成一句叹息:唉~可怜的小沙弥。
现在已是三月,淫雨霏霏的季节,窗外的小雨不停的下,一遍遍的冲刷玻璃,模糊了整个世界。今天的小沙弥特别兴奋,一大早起来就笑容满面的。我问他有什么好事。
他说:“明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妈妈说如果明天不下雨就来陪我一起过生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着的,他的小光头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我忍不住摸了两下。
他笑,我也跟着笑,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我不敢告诉他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是雨天。
小沙弥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他的父母,不是因为下雨天,而是因为他DNA里的一点小毛病。就在当天晚上,一整天都活蹦乱跳的小沙弥突然被推进了急诊室,我半梦半醒的盯着他被推出去的门口,只觉得又做噩梦了。心里想着,明天得跟小沙弥说说我梦里他推出去时半死不活的惨样儿,他准得炸毛。
第二天醒来,我并没有如预期中看到开心的小沙弥、伤心的小沙弥、故作深沉的小沙弥,那张床上空无一人。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护士的怜惜究竟是指什么。 小沙弥离开了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地走了。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盼到天晴,我都替他可惜。小沙弥的父母果然来了,只是他们现在只能在病房外痛哭,小沙弥如果知道他爸爸妈妈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阑尾炎也不是什么大病,我住了十几天就出院了。住了一次院,还把心情住的沉甸甸的。脑子里总想起小沙弥的事。
我出院的那天恰好是个艳阳天,我眯着眼看那明媚的太阳。小沙弥,天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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