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某一天,光阴蔓延家的领地……

首页 > 作文 > 初中作文 > 初三作文/2015-04-29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一、遗忘了时光的乡村
孩子在角落里蜷缩着脏污的足,噬咬一片干硬结块的馒头。杂乱的吵闹声如潮水奔涌而来,覆盖和淹没了贪婪的吞咽声。菜叶在湿润的泥土上诗一样疯狂地散乱。诗与画般残缺的世界,在无数赤裸的足下跌宕,延伸出泥土特有的缓慢时光。
狗吠声高低起伏。远近交错像极了哭泣的琴声,萦绕在田中归来的农家汉子心头,化作挥之不去的贫穷阴影。时光缓慢地流转,流转在它自己庞大无边际的寂寞里。
农人守着麦子。在金黄得令人心悸的庄稼地里,守着他自己的希望和痛苦,守着遥不可及的梦想和丰收之歌,守着一个季节难以磨灭的童话。麻雀成群地匆匆降落又匆匆起飞,过客一样走进他的世界、他的时间,又过客一样离去。
城市昨天远离乡村而去,今天却再次以拥抱乞求原宥。
9月的农妇以浩如烟海的木桶传送着清水和希望。潮湿的桶在大地上排列整齐如一朵朵盛开的花。收割的号子由西边传到北边,由北边传到东边。村庄的最南,白发苍苍的族长企图用最庄严华丽的仪式濯洗去人们足上的泥土和心头的阴影。
祝福的经文同诅咒一样,色彩艳丽却苍白无力。
昨晚孩子听见最后一只蚊子吮吸血液后心满意足地死去,蛛网上面晶莹的露珠儿裹住了鲜红的花朵。雨后的青蛙在肮脏的小河沟里殉难似的纷纷死亡。昨晚农妇看到瘦得皮包骨的老狗死死咬住耗子毛茸茸的尾巴,但她只是带着一丝冷笑从那只狗的背上跨过,像跨过一段不堪的时光。
二、泥土和孩子的诺言
暴雨冲垮了泥土地,孩子绝望地背负下坠的书包爬上不再挺拔的山丘脊梁。在艰难的跋涉中,他似乎隐约地听到,泥土在千千万万跛行的足下哭泣,为自己遗失的青春、闭锁的未来而放声哭泣,同时将这深深的悲哀传染给了每个经过的人。寂静像已死去了的村落似乎具有无穷的张力,足以束住村落中爬行的人们,挡住他们由于敏锐而自行发现的一点点光亮。
而贫穷,就是笼罩在他们心坎儿上密布的阴云,一个代代传承打不破的咒语。
少年的孩子,孩子的少年,骄傲地仰起明亮的脸,对摇摆的太阳说:我,不会让噩梦再延续。
在那一刻,他是自信同时是美丽的。
而少年的他不知道,在漫长浩荡从而不为人认知的过去岁月里,曾有多如繁星的孩子,这样子抬着头微笑,在不同的时空里许下相同的诺言。
经过五十里颠簸的土道,简陋的月台呈现眼前。这是怀揣了无数或大或小的梦想、见证过许多次匆匆而去或生离死别的月台啊,现在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待的时候,它是安详而恬美的。
悄悄地在岁月里苍老的父亲,从借来的拖拉机上跳进一团浓烟里。孩子略微把头偏过去一点,立刻感到一阵庞大的眩晕在他身体里扩散,遍布了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令他觉得迷惘,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归去何处似的。
他轻声对父亲说,爸爸,你瞧,我太累了,以至于记起了一切,却惟独忘记了长大。
那辆慢车驶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和风尘,像迟暮之年的老爷爷一样,颤颤地稳了又稳,终于静静地趴在了两根平行的铁条上,趴在了他的面前。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流淌不止的时光现在就疲惫地趴在他面前,而他即将迈开在田间垄头不住行走的脚,踩到它的背上,任由它发了狂般地载着他向前狂奔,奔向他未知的世界,而将这破败生霉的小村庄和小村庄里的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三、生活在继续……还在继续
许多年,他漂泊在路上。纵横延伸的道路是没有尽头的长,长得在人的视野里看不到一次交错,就那么固执地冷战一样地平行着。花朵在灯火繁华的长街两岸细密地排列,像汗珠一样,一朵一朵地依次点亮,依次燃烧。瞬间绝美的绚烂过后,紧跟而来的是万劫不复的泯灭,再后来是永恒的死寂和空虚。那半杯酒干涸了,藏在那半杯酒后面的人,那年华,也随之一同沉入了没有光的寒冷。
纷纷扰扰,乱马扬尘。这繁华的世界永远在他企及不到的远处半开着门。门后的世界是令人绝望的明亮,明亮得可以看到失水的影子在背后迅速凋亡。他走不进去。疲惫的他走不到那一片恍惚明亮和波光粼粼的光海里去。他日复一日忙碌地奔波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在飞扬散乱的沙尘里迷失了方向。他再也寻不到来时的土路,未来的归途也一同沉入了一片庞大空旷的渺茫的海。
有时在万家灯火的寂静晚上,家乡一长串明亮的樱花会悄然溜进他梦里。他似乎可以看到,家就在他咫尺可及的近处,他和那儿之间什么都没隔着,没隔着山脉,没隔着湖泊,没隔着长得令人觉得无限渺茫的时光和时光中那些不可逆转的褪色。但当他终于从余韵悠长的清幽梦境里坠落时,他望向窗外,城市朦胧的窗外,没有绽开在樱树枝桠间的繁星点点。星星清丽的光辉就这样湮灭在华灯初上的城市,一片灯火阑珊中。
四、背离他而去的时光
收到来自故乡的信时,他正在干嚼泡面。这庞大的城市中他仅有一寸暂时的栖地,而且仅仅是这一刻。在充满变化动荡不安的生活中,下一秒的归宿都是一个未知数。他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眼前点缀了无数模糊的光斑,而他就在这无边的光海中下沉,沉落到远离喧闹的地方。那个读起来很拗口的名字,由于他无数个夜晚里绝望的呼唤而显得那么自然和光滑,熟悉到了陌生。
父亲死了。
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好像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假象,时间一到真实就会水落石出。他甚至在想,签收时使用钢笔还是圆珠笔。
城市昨天远离乡村而去,今天却再次以拥抱乞求原宥。
他轻声对父亲说,爸爸,您瞧,我太累了,以至于记起了一切,却惟独忘记了长大。
道路在重压之下死去,在企盼的目光和纵横的血脉里无声坍塌。
他突然沉入了混浊的疲惫,深深地沉落,没有一个承接他的边界。而光是遥远的,在他感觉得到却触及不到的距离外自生自灭。他看见被他踢伤的狗哀叫着逃到他寻不到的地方,声音的浪潮在它身后缓缓合拢,像是一个熟稔的世界在他眼前关上了大门。
这时,确切地说是在他意识到了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对那因遥远而模糊得不真切的小村子萌生了无比的眷念。那些曾经俯拾即是的土名字,并未因生疏而从他生命中淡去,相反地,它们是那样深邃地融进了他的血脉中间,被时光刻上了泥土生涩气味的永恒。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城市背弃了我不要紧,乡村还守在那里;时光背弃了我也不要紧,家永远都还在。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就有了勇气,他觉得只要脚下仍然有泥土,生命就不会残缺。这就是底线,时运再不济也不过如此,只要疲倦地倒在土地怀里,就像童年在父亲强壮的臂弯里酣然入梦一样,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需想,大不了从头再来!
退房。他以含混不清的声音说。剩下的租金帮我买一张回四川的车票,要硬座,慢车的。
他想,尽管是以这样一种落魄的方式,可我终于回家了。
五、他也无力改变……
向南的火车上,寒冷丝丝退离,孩子重新被大堆大堆的温暖浸泡。生之花一代代开放,在焦痕遍布的土地上生生不息。希望也是,痛苦也一样。而惟有人,在时光的漫长中转瞬即逝,轻盈地掠过一片又一片稀薄得近乎渺茫的希望、一段又一段不堪的时光。
就说这个孩子,也许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不再是孩子。他还记得平原尽头,暮色下火一样燃烧的林木、河流、荒地和村庄。西边是旷野。北边是树林。东边流河水。南边驻村庄。村庄在泥土中以令人恐惧的速度生长,而他站在这一片宏观的辽阔里,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曾经为旷大的辽阔惊惧和哭泣的他,再次迷失在了无际的旷野里。庞大的空虚里他蜷缩一团,在无限膨胀的空间里显得那么渺小,小得如同一个短暂而虚空的谎言。
火车驶过的原野上,四季像水一样匆匆流过,沉落,凝成晶莹的石碑。荒原的尽头,最后一朵青春一样美艳的花朵正在凋谢中。满目是无尽头的绿,绿得凄切,绿得苍茫。在绿和黄织就的草地上,两个白衣的孩子存在得就像时间一样突兀,牵引着蒸汽推动的大怪物减速后停靠站台。
“为什么呢,连春天这样美的季节都会消逝不见呢?”
“时间到了,自然它就不再等候。你若是好几天不回家,妈妈也会把你忘掉的。”
“那以后家在哪儿啊?”
“没有啦。可以离开呀!”
“一起离开吧,永远的春天,永不泯灭……”
启程的汽笛声把孩子们推向火车的远方。车上的他哭泣了。湿润冰冷的泪水落到他嘴里,咸而苦。他似乎隔着多年生锈的时间,窥见了自己过往如云烟的年华,触及了蒙蒙尘土下模糊不清的自己。
他只是向往、追忆,却无力改变既定的一切。
六、家的遥远和遥远的迷失
南方的夏天,金色的阳光在空旷的天与地之间奔腾着,跳跃着,以一个镌刻在生命里的童话姿态诠释着生命,以一个天空之子高贵的身份近乎崇拜地贴近着天空。一刻不停地流淌赋予他以永恒的生命和诗一样的体温。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来,脚步轻盈,就像悄悄接近一只羞怯的小昆虫,或者是沉入一个屏息凝神不敢惊扰的夏日美梦,恍惚得看不真切,而又美丽易碎。这就是所谓的家吧,虚幻得简直就像仓促搭建的海市蜃楼,却又听得到深沉而真实的呼吸在耳畔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熟悉的山间村落边,他第一次的哭泣在泥土地上扩散开来。十年羁旅,倦鸟的羽毛散落天际。老鸟在泪水汹涌的河流里说,丢弃了灵魂的孩子,他不配归来。
一次次尝试着穿过田地,一次次地眺望,在目光里搜寻挂有一串辣椒的童年小屋。
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千片羽毛,一万片落叶的翩翩飘落里,家的灵魂悄然而逝,再也无须为遥在云端的孩子牵肠了。一次又一次触目惊心的错误生硬地摊在他面前,将家变成一种藏在时光背后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的家,就这样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时光侵略了吧。就像杂草荒废了闲置已久的庄稼地一样,时光蛀空了土地和家内部共同的果实,留下半死的一个村庄外壳给他。
他在哪儿?他茫然四顾,午后的太阳正好在天空中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知了们不知疲倦地咳嗽,整个世界还在懵懂的头脑支配下呈现一派再平常不过的安详。
在幽深遥远的密林深处
如今还隐藏着被遗忘多年的心
如若能够把握时光特有的节奏
或许我们可以再次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