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总爱叫她“李子”，周边的人都叫她“李子”。“李子真乖，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也不哭也不闹。”“李子真是个好孩子，那么乖顺安静哪像我家那熊孩子。”“李子外婆可真幸福，有个那么放心的好外孙。”“李子的爸妈又该回大城市了吧，瞧瞧，李子多听话，她爸妈高兴极了吧。”李子安静地站在田野地那条泥泞的小路上木讷地看着父母离开，她歪着脑袋盯着她的影子不讲话，外婆拉扯着她回了那个瓦房。

　　夜晚，外婆搂着她说，苦命的孩子，受委屈了吧，大过年都见不着爹娘，他们这次回来又走了，小李子不哭。她没哭，外婆哭了，外婆念念叨叨地就“唰”一松手呼呼噜噜地睡着了。她跳下床穿上那双崭新的粉色拖鞋，轻轻跺了两脚，却踢开来穿上角落的那双缝缝补补的胶拖鞋。她满意地斜着嘴角抱着那个掉了纽扣眼睛的小熊轻跑了出去。她回头瞅了两眼，见外婆呼噜呼噜地，一转身跑了出去。

　　李子跨了几次，终于成功地坐上那麻绳木板的小秋千。白天的时候，太多太多小朋友来跟李子抢这个本属于她的小秋千了，她只得夜深才能来摇上两摇。她注意到明亮柔和的月亮把她黑色的影子照了出来，她顿时咧开了嘴。“喂，爸妈来看你了，你不开心吗？”她摇了一摇，树枝“吱呀”地作响。“李子，李子，李子，你根本不叫李子。”她那稀少的眉毛拧成一团，没有一点笑容。“你明明叫白霜李，为什么他们一直夸李子呢？他们怎么就不夸夸白霜李，不关心一下白霜李呢？”“你的外婆她也真是的，老哭老哭，每次那两个人来就哭，真是的！”

　　她突然蹦下来，站直踢了两脚地面。“你呀，你呀。你看看你的邻居天天都捧着那些个小偷坐我的秋千，真是讨厌！”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白霜李，李子，你们都该回小瓦屋了。”她一转身，“啪啪啪”地跑回了屋子里。外婆叽叽呱呱地含糊不清，李子翻了个白眼，踢开脚上快分裂两瓣的旧拖鞋，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上。她伸出两只小手为打着雷鸣般呼噜的外婆掖好了被子，自己盖上一小半躺了下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晚安，白霜李……”

　　蟋蟀在夜色中叫嚷了几声也睡了，李子翻了个身，说着梦话：“爸爸妈妈，我喜欢那对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