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青

首页 > 作文 > 高中作文 > 高中二年级作文/2015-08-3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城里的春天似乎来的更早一些,看着一个个身穿短裙的美女妖娆着从身边走过,二顺心里约摸着,老家里一年多没见的媳妇现在应该还是去年过年时那一身棉衣的打扮。
 
  今天工地停电,干不了活,二顺就和几个工友商议着出去溜达溜达。来到这里一年多了,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还真没仔细的看过这个城市的风景。一是舍不得花钱,二是怕耽误干活少挣了钱。
 
  这不,几个人结伴而行,在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慢慢走着。他们不坐车,因为坐车是要花钱的,不能干活就代表着挣不了钱,挣不了钱就更舍不得花钱,反正力气又不用花钱买,歇一歇就过来了呗。他们就慢腾腾的走着,左顾右盼,东看西瞅,车流如水,高楼摩肩,橱窗里漂亮的模特分外的惹眼……二顺看着那套漂亮的裙子,心里想着,如果穿在自己媳妇身上也一定很好看,很妩媚……
 
  忽然,一抹亮眼的绿闯入视线,伴着的还有这几天梦里时常萦绕的榆钱儿香。眼前,路边的一张席子上,倒着不大一堆绿油油的榆钱儿,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颤巍巍的站在风中,鬓角凌乱的头发如雪。二顺仿佛看到了娘和老家门外的那棵老榆树。
 
  二顺小时候就喜欢吃榆钱儿,那个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开春时节,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弟兄几个半大不小,正是能吃饭的时候。娘常常跑到地里挖野菜,拌了玉米面蒸着吃,或是用开水淖一下放点盐凉着吃,或是用杂面和到一起做成窝窝头蘸着辣椒吃。二顺闻不得野菜的味道,老有想恶心的感觉,娘总是说二顺,小姐身子丫鬟命,穷命长了富身子。
 
  那些年头,当榆钱儿刚刚冒青的时候,二顺就对着榆树,看啊,盼啊,然后直言咽口水,好像榆钱儿的味道就在唇齿间。榆钱儿能长到半大的时候,二顺趁着娘不注意,就偷偷的跑到树上,用手赶紧捋一把,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吃起来,甜丝丝的味道,很解馋。若是娘看见了,就会骂二顺心急,狗窝里搁不住剩饽饽,让它多长几天就能多吃几口,一会不吃能急死啊……二顺就咕哝着说娘小气,早吃晚吃不都是吃嘛……
 
  等到了二顺该盖房子娶媳妇的时候,爹和娘商议着,把那棵老榆树砍了,给二顺做成梁头,二顺说什么也不依。没干过重活的二顺跑去拉了一个多月的车子,勒肿了膀子,磨破了鞋底,挣回了买梁头的钱。
 
  二顺的媳妇叫枣花,是邻村出了名的女子,不是因为貌美如花,不是因为窈窕若仙,而是通情达理,勤劳能干。媒人提亲的时候,二顺心里就犯嘀咕,咱穷家破I院的,人家会看得上么?没想到的是,枣花竟然一口应允,在那个脚蹬的,手戴的,电视还要带彩的年代,没要一分钱的彩礼便嫁了过来。
 
  婚后,二顺问枣花,咱家这么穷你怎么不嫌弃?枣花说,我看上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家,四外村谁不知道你能写一手好文章,就冲这个俺才嫁你的。二顺说,你就不怕嫁过来跟着我受苦?俺才不怕苦,俺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你一双手,我一双手,饿不死别人还能饿死咱们啊?只要好好干,还能没饭吃?那一刻,二顺心里暖呼呼的,他把枣花紧紧地搂在怀里,眼角湿湿的,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写写画画虽没挣过多少稿费终究没有白费墨水……
 
  一年后,枣花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娘把家里唯一的小金库——几只下蛋的老母鸡,都炖了给枣花吃,可是枣花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奶水。看着嗷嗷待哺的小人儿,再想想那些下了蛋用来换盐,换针线,换鞋布,换毛线的老母鸡都没了踪影,二顺的心里酸酸的,酸的就要流出泪来。
 
  二顺决定和村里的狗子他们一道外出打工,可是,自己除了能写几个不成文的字以外,没有什么手艺,更没什么技术,就只好跟着别人到建筑工地做小工。搬砖,和灰,跑上跑下。衣服天天都是湿的。就那样,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
 
  二顺不舍得花一分钱,洗衣服不舍得买洗衣粉,头发长了都是自己用剪子剪。那个心气十足的二顺在现实的磨砺中渐渐褪去了矜持与清高,渐渐变得世俗与狭隘,也开始为一分钱一毛钱而斤斤计较。就这样,攥在手心里的钱都是汗水湿透的,也是金贵的。
 
  年迈的父亲近几年又添了毛病,一天三顿离不了药。孩子多了,也渐渐长大,更需要花钱。二顺也更加会省,会算。所以,今年过春节都没回家,一是车票贵的吓人,超出平常的好几倍。二是来来回回要耽误一个多月,就耽误少挣好多钱。三是老板说了,留在工地过年不回家的,给二百块钱补助。这多出的二百块钱可是孩子上学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个工地所有的民工们都踏上了回家的路,只有二顺自己在飘着雪花的夜晚对着家乡遥望。大年夜,二顺也奢侈了一回,买了半斤猪头肉,又买了半斤二锅头,就着浓浓的年味,把思乡的眼泪一饮而尽。二顺喝醉了,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回到了家,看到了爹娘的背更驼了,看到媳妇头上有了白发,看到儿女们长的比自己高了。
 
  二顺做梦了,他吃上了家里热腾腾的猪肉白菜陷的饺子,他给爹娘洗了脚,他给儿女们每人十块压岁钱,他让媳妇穿上他看的那套裙子,他把媳妇紧紧搂在怀里,他觉得媳妇比城里的女子更漂亮……
 
  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二顺,把他从回忆的卷帘中拉了出来。二顺看见一个身着时髦的妩媚女子,正在大声呵斥那位卖榆钱儿的老婆婆。“我的钱包明明是落在你这里了,还不承认,看你那德行,一看就是穷鬼,我包里可有一千多块钱呢,到手的钱你当然不舍得还给人家……”腥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擦了一层粉的脸上充满鄙夷的神情。
 
  二顺走向前才听明白,原来是时髦女子买了老婆婆的榆钱儿,已走了好远,去一家超市买东西时发现钱包不见了,就认定是买榆钱儿时忘在老婆婆这里了。可是老婆婆说并没见她的钱包,她用干瘪的双手哆哆嗦嗦翻遍所有的口袋,让这位时髦女子看,让过路的每一个人看,她满是皱纹的脸红红的,羞涩而又委屈的神情,好像被冤枉做了坏事的孩子……
 
  “别看俺穿的破,可俺不是个贪财的人,别人再多的钱也是别人的,我不会贪便宜,更不会昧良心……”老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过二顺的耳膜,震荡着,萦绕着。二顺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娘,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与临为友,与人为善,不贪财,不昧心,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七嘴八舌。“一把榆钱儿也拿来换钱,能卖几个钱啊?”“肯定家里不富裕呗,要不就这点榆钱儿还不够力气钱呢。”“呦,这不是张家沟虎子他妈吗?几年不见怎么一下子老了那么多?唉,真够可怜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听说虎子媳妇熬不住苦日子改嫁了,两个孩子都跟着虎子妈,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挣钱养孩子啊?”老太太走上前去,说:“老姐,还认识我吗?我是柱子他姨,早几年去柱子家见过你。”“我老眼昏花了,又加上白内障,看人看不清楚,他姨,你说说,我是那样贪财的人吗?”老人说着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就是啊,老姐,我信你,你的为人我也听说过,想当年虎子为了救那个落水的孩子送了命,那家人为了感谢想要给你们一笔钱,你觉得他们也是乡里刨食的人,挣个钱也不容易,你们说什么也没要,这事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儿媳为这事还给你闹翻。”“唉,我家虎子最爱吃榆钱儿,我往年都没卖过,我都做好窝窝,给他送到坟上。可是,今年不行了,大孙子要上高中了,每个月都要花钱,我就让他趁着星期天捋了,带这里换几个钱。人老了,没本事了,孩子也跟着受罪了……”老人用衣袖抹抹眼角的泪水。
 
  说话间,时髦女子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翻腾着找手机去接电话,却猛然间愣住了,自己的钱包竟然还在包里静静地躺着,仿佛这一切的争吵与委屈与它无关。“真是奇了怪了,我刚才翻了好几遍都没看见啊,这回怎么又出来了?”“是你没仔细找吧?这下可冤枉人家了吧?还不赶紧赔礼道歉去……”旁边人为老人打不平。
 
  时髦女子脸上显得很不自在,她怯怯的走近老人,说:“大娘,都怪我不好,冤枉您了,您骂我吧!”“姑娘,人一辈子哪有不做错事的时候,钱包找到就好了,要不,我心里也不好受呢,你那些钱可不是小数。”老人哪里知道,这一千多块钱,是刚才这位时髦女子为一个公司老总买榆钱儿的辛苦费,听说,这个人也喜欢吃榆钱儿,但是这榆钱儿,在这城里不好买啊!
 
  二顺看见了娘,看见了门口的老榆树,闻到了家乡的榆钱儿香。他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几张百元钞,“大娘,这些榆钱儿我买完了。”二顺把钱塞进老人的手里,背起榆钱儿就走。“孩子,这些榆钱儿值不了这些钱啊!”“值啊,大娘,这些榆钱儿就是最值钱的……”二顺的声音随风越来越远……
 
  第二天,工地上的老乡们都吃上了香喷喷的榆钱儿……
 
  二顺笑了,他看见娘也笑了,媳妇也笑了……
 
   又到年底,不时有检查组莅临。刚准备好明天上午的综治检查材料,又接到明天下午普法检查的通知。
 
  人秘股长老蓝赶忙召集他手下小任和驾驶员老普开会。在老蓝像领导模样做热情洋溢的动员讲话时,小任已开始上网找资料、下载、修改。小任得心应手,将下载文稿中的“某某县”改成“营见市”,并适当充实些当地内容。老蓝审查、验收。老普负责打印装订,配合默契。
 
  键盘嗒嗒地响,打印机如怪兽倏倏地叫着,吞下一张张白纸,拉出一份份写满字材料:普法工作计划、方案,活动简报……
 
  小任得意地说:“一个单位一年的普法工作,我们一通宵就可以搞定。”
 
  为了不浪费路上时间,老蓝安排晚上在“家外家”吃工作餐。
 
  老普提议喝点酒驱驱寒。他好酒,但平时给领导开车,不敢多喝,况且,刚颁布了新《道路交通安全法》。
 
  从开着暖气的办公室出来,像掉进冰窖似的。老普拉严羽绒服拉链,感觉还是冷得受不了。政府大楼灯火通明,老普知道,许多单位也都在赶明天检查的材料,要拿第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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