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新星初中组真假疯丫头_3000字
“华玎柔,去把那几道题做了。”妈妈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否的语气,从房间里冷冷地传了出来。
华玎柔机械地放下小说,面无表情从书柜里抽出厚厚一沓习题集,一声不吭拿起钢笔开始做题。
钢笔是一年前买的,当时表面涂了一层鲜艳的漆,颜色光亮,十分漂亮。可是如今经常握笔的那个地方已经开始磨损,露出你锃亮的不锈钢笔管。相伴而来的,是右手中指上那因写字而磨出来的、与周围白净鲜嫩的指身形成鲜明对比的厚厚的肉茧。
从前,她会抗议;如今,她也对这些沉重的人物无动于衷了,冷冷的服从。
九点半了,玎柔这天仍然没有呼吸到夜晚的新鲜空气,机械地洗澡,机械地上床睡觉。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逼着当学霸?”
当同学们在“我的世界”里流连忘返的时候,她在狭小的客厅里一遍遍朗诵《新概念英语》:当同学们在看画展、听音乐会、参与陶艺活动时,她在闷热的房间里,流着汗完成一道又一道《尖子奥数》中的题目……华玎柔从小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即便如此“刻苦”用功了爸妈也还总觉得她比别人差那么一截,“××太差了”俨然成了他们嘴上的口头禅。然而,当玎柔在某一方面取得优秀成绩的时候,他们却说:“做好本来就是应该的,表扬只能让人骄傲”,要不就干脆视而不见,我行我素的从豆腐里面挑骨头,仿佛那赞美是一块一百克拉重的钻石(实际上对于华玎柔来说也确实如此),或者认为一个小小的赞美之词甚至一个赞许的眼神都会让女儿成为骄傲自满、尾巴高高的自大鬼。
睁眼,闭眼,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对于华玎柔来说,新的烦闷又将开始。
华玎柔所就读的第一实验小学五年四班,五十多个同学,几乎个个都是精英学生。但是,有一个名叫伊蓝的女生,原先成绩也不错,在这个看似和谐而充满内斗的集体里属于中等偏上,又属于那种乖巧而容易被老师遗忘的学生。但就在半年前,伊蓝突然疯了,整日胡言乱语傻傻癫癫。医生判定为精神失常型弱智。五年四班原先是个模范教学班,总让班主任胡老师对此感到沾沾自喜。但自从伊蓝“痴呆”以后,班平均成绩就下滑了三四分。都是因为伊蓝,她的母亲和胡老师一夜之间额上多了几缕银丝,脸上多了几道刻痕。
胡老师干脆放任了伊蓝,对她整天在上课时写写画画或切橡皮行为干脆不管不顾。同学开始还对伊蓝感到怜悯和惋惜,后来也渐渐对除了自己学习相关以外的不闻不问了。可玎柔,打心眼里羡慕伊蓝的自由,不用总在上课时装得专心致志,可以大胆地嚷一些同学们从不敢出口的牢骚、“忤逆”之言,不像玎柔有怨没得泄,有屁不敢放。
“多么想变成伊蓝啊!”华玎柔托着腮想,自言自语。午前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棂照映在伊蓝腼腆的脸颊上,腮红鼻挺,她的身影幻化成洒脱的线条,仿佛重新构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
“呀,Miss华,又想变成伊蓝了?我也想那么自由,但我对自己前途的期望不容许我这样想。Look,体育老师来了,这一节又是体育课,能够出汗活动爽一回也无所谓伊蓝不伊蓝了。”玎柔的同桌宁云梦突然出现在眼前,遮挡了那只“小鸟”的轮廓。
嗯,体育,很好,不错。窝在阅读题、数学题、听力题太长时间了,也难得活动一下太久没有重拾自然的筋骨手脚了。体育课的累,语文课的累,都是累。然而前者是幸福的累,语文课的累,是心累,彻彻底底让人提不起精神的累。
完成了一些体育课的基本训练后,同学们解散自由活动了。男生们女汉子在踢球,另一些在练习投掷篮球。班里的男生共有二十几个,除去打篮球的,整整二十个,加上两个“女汉子”刚好可以组成两支球队对阵。
至于女生,跳绳,呼啦圈,橡皮筋,这些玎柔早都玩腻了。她见伊蓝扶着墙踉踉跄跄玩脚踏车,突然心动,她可是脚踏车高手。于是,她也从体育室里横七竖八的器材中翻出一架还算完好的脚踏车,在伊蓝身旁熟练地给她做示范。
一天过得真快!夕阳西斜,晚霞染天,可华玎柔也只能透过印满碍人视线的花纹的窗纱瞥一眼,放松一下酸痛的脖子,然后视野继续被枯燥的铅字所占据。同是铅字,一本引人入胜的名着就能让她品味文学的甜蜜,却无法解释这些带有一个个小括号的铅字究竟给了她什么。
还好今天作业不多,完成老妈的习题之后,还有一些剩余时间可供喘息。干什么好呢?看一会儿电视,老妈下班回来一摸余热又会斥责她又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看会书或画会儿画,冷不防老妈回来一把没收。干脆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眼保健操,也好让疲劳一天的眼睛稍事休息。
刚一上床躺下,玎柔就听见有人歌唱,是那个张姓傻瓜。玎柔听不清他在唱什么,“能这么无拘无束地唱也好呀!从小到大,华玎柔从没去过KTV(有可能吗?)在音乐课上也只能小声发音,还绞尽脑汁要跟着节拍音高,也不能长一些喜欢的,整堂课下来上得跟主科一样累。
这时,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连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但是这个念头是那样突然,也是那样牢固,玎柔不肯放弃这个疯狂想法。
她眼珠一转,顿生一计。
妈妈下班回来,还没进家门就问:“华玎柔,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回应。
妈妈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她疑惑地来到女儿的房间推门而入,顿时惊呆了:屋里满目狼藉,花露水瓶子到了,流了一地,空气中充满着刺鼻味道;玎柔木讷地坐在床沿上,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自己的头发,样子恶心极了。
“天啊——”妈妈简直要昏过去了。她尖叫一声,避开正满地直流的花露水,把那一小缕头发从玎柔嘴里拔出来,只见黏在一起的头发还滴着晶莹的唾液。见到妈妈,玎柔只是甜甜一笑,伸出舌头翻着白眼朝妈妈做了一个难看无比的鬼脸。
“天啊!这孩子是傻了吗?”玎柔妈妈目瞪口呆,伸手去触及女儿的额头,“没发烧啊?”
这时,玎柔用一种瓮声瓮气的声音,甜甜地说:“妈——妈,我——要——吃——大——米——饭!我——肚子饿——了。”
那神态,那样子。半小时后,玎柔母女出现在了全市最大的精神病医院。
“大夫,我…女儿好……好像精神失常了。”妈妈说着把情况都告诉给了大夫。
哈,这可是个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呢,于是华玎柔将自己的表演天分挥洒的淋漓尽致,原先一脸严肃的坐诊大夫听完华母“汇报”的“病情”,又看完华玎柔天衣无缝的表演,惋惜地摇摇头:“没有偏激的失常行为,初步判断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的行为障碍性精神失常,症状较轻,不建议住院治疗,应多与人交往,观察几日再说。”
在医生说话的时候,玎柔一直在旁边乖巧地玩着手指头。她不知道妈妈的表情是怎样的,管她呢,反正我不会装疯一辈子的。玎柔心想。
天哪,天哪,又一个好学生傻掉了,这这事在整个校园里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同学们只是觉得稀奇,班主任胡老师可快要崩溃了。一个伊蓝就够了,现在……华玎柔那么好的苗子,怎么会……?
“玎柔,你成了智障,太可惜了吼。吼吼,我不会的题肿么办?吼吼。”同桌宁云梦开玩笑道。玎柔又好气又好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是老娘碍于身份,你小子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其实打心眼里,宁云梦还是挺惋惜玎柔的。想想,那样一个可爱的学霸,有那么多美好的同学之间的经历。云梦突然疑惑起来,好好的玎柔,怎么一夜之间竟成了这样子,发发誓要调查到底。
真好,没人再像催命那样催促华玎柔了,这样她有足够的时间喘息,反倒能把学习更加用心。上课时,她在拼命做笔记,有时看似发呆实则思考。因为不用被必须回答问题,她可以放松地在下面思考老师提出的问题。当然,时机还未成熟,她不能让同学老师“识破”她的真相,否则整个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这天放学,华玎柔背着书包慢慢踱步到池塘边,坐在一块久经风吹雨打斑斑驳驳的大黑石上,放下书包,取出笔记本和开头提到的那支钢笔。她把这些东西放在膝盖上,目光久久凝视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塘,火烧云和夕阳映在水中,极是好看。她很久没法静下心来欣赏着平凡的美景了,自从上了三年级。
晚风拂面,正是十月金秋,天上人间都一片火红。华玎柔翻开笔记本,回忆思索上课讲过的内容,写成总结在本子左侧栏记下,下方是检索、思考,中间是课堂笔记,这是所谓“科学笔记法。”
“玎柔,我就说,你没有疯也没有傻,你还是学霸,对吧?”
玎柔循声望去,正是伊蓝。
“伊伊伊蓝,你你脑子没有……问题吧?”玎柔很吃惊,说出口了又发觉自己话有歧义,连忙捂住了嘴巴。
“当然,我们可是‘一伙儿的’”伊蓝走过来,建了一个干净的地儿坐下。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傻装癫呢?”伊蓝问。
“你为什么要呢?”
“无可奉告。”
“Metoo”
她们对视一笑,沉默了好久,终于伊蓝开了口:“有些事情,就让它沉睡于心中吧。”
“我们永远做好朋友吧。”伊蓝最后说。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原来非但华玎柔没疯,伊蓝竟然也是这正常人!躲在灌木丛后的宁云梦惊呆了,把灌木丛拨拨,想再看清楚些。不料弄出声音,伊蓝笑着说:
“别鬼鬼祟祟的了,宁云梦!我就知道是你。”云梦不好意思地穿过灌木丛,打了个招呼。
“云梦,你都看到了吧!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你要做的是帮我们保守,明白吗?”
云梦点点头。伊蓝又说:“如果加个期限,我想是——”
“一万年?”宁云梦脱口而出。
“去你的,《大话西游》看多了吧。等到期末考试。”伊蓝诡秘一笑。
“期末考试?哦,你是说我们要——”
“Show一回!”异口同声。
发生什么了?云梦突然感到自己傻傻呆呆的了,这些女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伊蓝还是傻丫头,华玎柔还是个疯丫头。虽然同学们偶尔还会对她们表示同情,但更多的只是少了一个升学路上的竞争对手而已。
这个学期终于要收尾了。在装疯后的五个星期里,华玎柔没有举过一次手,没有一次是考了及格以上。期末紧张复习,她看似无所事事,实则也在努力奋战。“加油啊华玎柔,证明你自己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发卷那天,老师脸上尽是复杂的表情。
“伊蓝——”
同学们对她是不会关心的。
“(语数英总分)294!”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然后一阵排山倒海的晴天霹雳,震飞了书上的乌鸦。
“华玎柔——298!两科满分!”
这回,玻璃碎了。同学们向她投来了怎样的目光啊!
她们是传奇,还是神一般的隐士学霸?至少现在,华玎柔是考了全班第一快乐小天使。她有些迫不及待了,把试卷放在茶几上,妈妈下班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其实,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只不过时间让梦醒了。”华玎柔依偎在妈妈怀里。
“不,做梦的是妈妈。这个梦是为你而做的,只不过……你让这个梦醒了。”她说着拿起那本习题集:“也许,事实已经证明它无用了,那就……”
她正要转身,被玎柔一把拉住:“我想,心情好时坐上几题,还是有益智商,至少不会真的变成傻瓜了。”
“哈哈哈。今晚我给你做可乐鸡翅!”
“噢耶!”
唉,如果一切这样的梦都能如此皆大欢喜地醒来,还会有无知与不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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