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莲向后退了一步。“送货的那男孩。”她举起手中的信，指了指门。
    爷爷皱了皱眉，从眼睛上取下目镜，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他用手拍了拍罩衫口袋，又仔细地搜寻了一遍工作台，然后用法语命令道：“找我的眼镜！”
    莉莲目不转睛地看着搭在他额头上的眼镜。他怎么会不知道眼镜就在他头上？ 
    她把手伸向自己的头。难道他就感觉不到眼镜的所在？她把手伸到自己头上时，爷爷朝她身后的架子看了看，说道：“啊！”他把眼镜放下来，快速地读着那封信，然后站起身来。
    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用法语说：“走！”他命令她走开。
    笑声从厨房飘过来。莉莲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爷爷，”她气喘吁吁地对奶奶和那个送货的男孩说道，“这就过来。”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爷爷来到了放着那只板条箱的桌子旁。“这座钟是拉鲁伊克斯先生的。”爷爷用法语向奶奶解释着。
    爷爷一边用法语接着讲，莉莲一边默默地用英语翻译给自己听。那座钟已经很古旧了，它对拉鲁伊克斯先生一家有着十分特别的意义。如果它不能被修理好，就要被送回去…… 
    爷爷撬开板条箱，搬出一个用布裹着的包袱。他解开包袱皮，一个用小漆花装饰的、专门用作放在架子上的带摆锤的时钟显露在大家面前。 
    爷爷没有留意时钟美丽的装饰。他把钟转了过去，面朝自己，仔细地检查着钟的运转状态，低声用法语咕哝着什么。
    “这钟先放在我们这儿吧。”奶奶向送货的男孩解释道。
    爷爷看了看莉莲。“过来。”他用手势示意她去搬那只箱子。 
    莉莲看了看奶奶，奶奶点了点头，鼓励她按爷爷的意思去做。莉莲搬起箱子，跟在爷爷身后，离开了厨房。莉莲随爷爷来到了他的工作间。爷爷指了指一个小桌子的下方，莉莲把箱子放到那儿，然后轻快地往外走去。她准备向厨房——那个安全的地方逃跑。
    爷爷凝视的目光，从眼镜框的上方向她扫了过来。
    莉莲吞咽着口水，她在用这种方法，平息着内心的不安。她应该勇敢起来，她不该让他吓倒她。“ 你。”他指着桌子边的一个地方，用法语说道。 
    她向爷爷指的地方走了过去。爷爷在桌子上铺了一块布，然后把那座时钟摆在桌子上。他把眼镜折叠好，随手放进衣袋。用法语说道：“这是一座手工制作的时钟，如果在拆卸过程中，有部件掉了下来，你必须设法找到它。”爷爷指着几只码放在房间另一边架子上的，又大又扁的水盆，用法  语说道，“把它们拿过来。” 
    莉莲把那几个水盆收拢到一起，拿到爷爷身边。他把盆分放在工作台上，逐个倒入一种清澈透明的液体。莉莲专注地看着。当他一件一件地把小螺丝钉、齿轮以及其他部件拆卸下来时，她简直都看得入神了。
    “对它们进行清洗。”他扫了一眼莉莲。莉莲给出一句相应的英语。爷爷重复了一遍那个短语。莉莲站在那里，她在等他把浴缸中的它们取出来。她渴望能看着他把一个个零部件重新装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那样，那座时钟就会随着时间的节奏，发出动听的嘀嗒嘀嗒的声响。可是爷爷却满意   地哼哼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莉莲向工作间的门走去，她自由了。爷爷的声音拦住了她。
    “明天，”他用法语说道，“我们把钟重新装配好。告诉奶奶，七点用晚餐。”他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我相信，今天晚上我们不会吃泡黄瓜的。”
    莉莲的脑海中过电影般，一幕一幕地浮现出奶奶倒在泡黄瓜的盐水中的样子。她咬住嘴唇，以免笑出来。爷爷没有开玩笑。或许他就是在开玩笑？她偷偷地看了爷爷一眼。他眼睛里隐约闪现的光芒，使她琢磨不清。
    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座时钟的零件上，明天，她就会看到，它们是怎样奇迹般地组合成一个嘀嘀嗒嗒的整体——一座走着的钟。她微笑着，轻声说道：“谢谢您，爷爷。”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手，走进门厅，慢慢地、静静地关上爷爷工作间的门。然后，跑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