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蝉
这个夏天是极其忙碌的。忙的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家人和朋友;
这个夏天也是极其炎热的。每天几乎都是在奔忙和挥汗如雨里工作。因此,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焦急和烦躁,不愿意吃饭,不愿意外出,也懒得回宿舍,夜晚大部分时间就呆在办公室。
那晚,一只蝉突然造访,就落在了我办公室的纱窗上,叫个不停。这让我忽然想到了那句歌词“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蝉的到来,让我产生了无限的遐想—-是信使,还是思念,蝉带着谁的嘱托而来?
蝉不停地叫,隔着纱窗,离我只有一米之遥。这蝉的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清晰,那么亲切,让我心头竟涌起一阵异样的感动。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距离这么近的蝉鸣了。
没有蝉,整个夏天是沉寂的。小时候,我是听着蝉鸣长大的。老屋门前有很大一个池塘,池塘南岸栽种着很多柳树,打我记事起这些柳树就遮天蔽日,碧绿参天,每一棵都有一抱粗细。父亲活着的时候说,他记事起就有这些大树。
夏天,这片古树林便非常热闹。除了各种鸟雀叽叽喳喳以外,最响亮的就算这蝉鸣。那蝉的叫声或独唱,或合唱,或重唱,很有规律,往往是从一只蝉唱起,极像大合唱队里的领唱,声音如一条线,由远及近,由弱渐强,叫声停止之时,群蝉唱起,在极短的时间内马上会有上百、上千甚至上万只蝉来回应,声音如疾风暴雨从远方踏来,欲唱欲强,欲唱欲烈,达到高潮时,便戛然而止,整片树林便没了声音。片刻,蝉声又起,反复跌宕,一层一层,一浪一浪。天气越热,蝉叫的越响。整个夏天,这些蝉把故乡的村庄渲染的热烈而欢快。
晌午,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捉蝉最好的时机。儿时在故乡,喜欢捉蝉玩儿。观察到树上的蝉后,慢慢地爬上去,乘其不备,突然用手一捂,就逮住了;还有一种办法是,选一支长竹竿,顶端捆一根细软的荆条杆,偷一捧母亲藏在木柜里的当年收下的麦子,躲到树下,先用嘴细细嚼一撮麦粒,把麦粒嚼的黏黏的,取一小块放到荆条杆上,举起竹竿,将黏黏的面团轻轻粘在蝉的翅膀上,蝉就被粘住了。好的时候,一个中午要粘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拿回家,让母亲下锅一炸,便成为一顿极好的美餐。
又一阵蝉的鸣唱,把我从儿时捉蝉的回忆里拉了回来。蝉的突然造访,让我本来焦急和烦躁的心情变的晴朗和清凉起来。是啊,无情的时光流走的是我们青春的身影,任何人都不能永远生活在童真的天真烂漫里,也无法对每一个人去解释、坦露或诉说自己真实的心灵和情怀。有时候,你付出了很多,没有被别人注意;有时候,你做的很正确,但却被人无端的误解,甚至被人嫉恨和猜疑。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但当这些困扰我们的时候,听蝉之鸣叫,我们能从这自然之声中听到并悟出点什么吗?
蝉在中国古代象征复活和永生,这个象征意义来自于它的生命周期:它最初是幼虫,后来成为地上的蝉蛹,最后变成飞虫。蝉的幼虫在土中可以生活若干年,可谓卧薪尝胆;蝉的幼虫形象始见于公元前2000年的商代青铜器上;同时,人们认为蝉以露水为生,因此它又是纯洁的象征。这让我想起了虞世南(唐初)的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意思是说:我喝的是清冽的露水,悦耳的叫声自梧桐林向外传播,声音传的远是因为我站的高,并不是借助了秋风。
是啊,蝉儿虽小,亦是至德之虫,品性可谓高洁:生于泥土,栖于高枝,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从不与民争利,也不为人亵渎和玩耍。仲夏长成,仲秋死亡,生命虽然短促,但终日为快乐而鸣唱,至死方休。尤其令人钦佩的是,它的歌声不为别人的掌声而唱,更多的是为了感动自己,尽管寂寞贫寒,仍然尽心尽力。
窗外的蝉儿还在不停地唱,清亮而欢快,没有一丝儿忧伤。我的心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焦躁里释放出去,心情开始愉悦起来。多想托这只蝉把我的心境带给那些我难以或无法联系上的朋友,可不知道它能飞到哪一个地方或哪一扇窗口。我只是期望能看到此文或与我同样心境的人儿,能去听一回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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