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阡陌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20-06-05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我喜欢水,见到池塘里注满了水,心里也满满的,就像过节似的。看着鱼儿游来游去,满心欢喜。一天下午,我正在看鱼吃漂着的嫩荷,后面突然一声“有水鬼!”把我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干巴来了。转眼个把月没见了。

    干巴已经穿上了短裤,他带了我最爱吃的白杏,还不太熟,但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接连吃了好几个,才觉得吃相不好看。

    “这杏是你家的?”这种白杏熟得早,甜得入心。

    “不是。是我偷来的。”我一愣,感觉这杏更好吃了。杏是装在干巴的裤兜里,他一把一把往外掏。我决定再吃一颗就不吃了:“给蛤蟆和孬留着。”

    “我刚才藏在树上吃饱了。”干巴露出一贯得意的表情,边走边云山雾罩地说着。

    我将信将疑:“没有守杏的人吗?”偷杏是多么刺激的事啊。

    “有个老头儿在林子里睡觉,桑皮赵家的林子大,就像没人一样。”我还以为他是从北寨子村偷的。我知道桑皮赵家的果园大,什么水果都有。我内心蠢蠢欲动。

    当我把“去一趟桑皮赵家的果园”的想法告诉蛤蟆时,他很兴奋:“啥时候动身?”

    孬不紧不慢地对我说:“你还记得光头吗?”我记得,那是桑皮赵家长了一双贼眼的守林人。“也许,光头今年不在果园了。”我一心想去偷杏。

    “春天吃杏,一年不病。”我随口胡诌,动员蛤蟆和孬一起去。

    “干巴,你确定只有一个老头儿?”孬问道。

    “这几天我去过两次了,没有被发现。不过——”干巴又露出一副痞样儿,“就你们这样的胆小鬼,又跑不快,还敢去偷杏!啧啧啧。”

    蛤蟆表示强烈不服。

    太阳大偏西了,云渐渐遮住了太阳。

    说干就干!几经周旋,偷杏小分队出发了。我们要出村向东北,斜穿过车枉地,走三里多地,就到了桑皮赵家的果园。

    经过龙背时,孬提醒,一会儿逃跑回来时,要沿着龙背跑。开阔的车枉地里,空无一人。

    天渐渐暗了,又起了雾。当接近果园南侧的大路时,果园已笼罩在朦胧之中,看不太真了。路那边就是桑皮赵家的果园了,好深好密的林子,里面好像藏着万千秘密。我看到最靠外的一棵杏树上白亮的杏,圆得可人。干巴一把按倒我们,趴在路南的灌木丛里,他悄悄指了指东面。我慢慢探出半个脑袋,向东望去。在乡村,这条路算是宽的,两边种了树,树下有灌木丛。在东面约200米的地方,路两旁有黑影,像是蹲了两个人。

    “有人!还进去吗?”孬问。

    “有人怕什么!”蛤蟆说。

    干巴想了想,对我说:“你跟我进去。”对孬和蛤蟆说:“你俩在这里望风。”

    孬立刻说:“好!”

    蛤蟆不高兴:“咋不让我进?”

    “一会儿要逃跑,你太胖了,跑不动。”干巴严肃地说。

    干巴让我把衣服扎进腰里,一会儿摘了杏就从领口往里扔。

    “这就进去吗?”我问,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干巴又探出头,看了一会儿,猛地拉起我,向果园冲去。

    我们并没有在第一棵杏树下停留,而是奔向了第三棵,干巴悄悄说:“这棵最好吃!”这里的杏树高高的,树身比一个大人还高。但他三两下就敏捷地爬上了树,我正要爬,干巴说:“你在下面捡。”他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扔杏,夹着枝叶,我快速捡杏塞进怀里,脑袋不时被杏砸中,衣服眨眼就鼓了起来。这时听蛤蟆和孬含混地喊着什么,我知道不好,让干巴赶紧下树逃跑。自己转身往回跑。这时下起了毛毛细雨。

    刚出林子,瞥见从东面追来两个人,已经很近,第一个就是光头。我边跑边提醒自己:不要慌张,稳住步子,决不能被抓住!一定能甩下光头!我横了心跑,沿龙背向西南奔去,那里是我的村庄。一个专心奔跑的人,是无所畏惧的。听得身后啪啪啪的脚步声,像鬼似的坚定地跟着我。竟不知蛤蟆和孬跑向了哪里。

    龙背长满了草,像一条巨弧,先偏向西,又偏向南。外人并不知道,车枉地坑坑洼洼,跑不起来,只有顺着龙背跑才是最快的。果然,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靠左面,这是光头要抄近道了。“不要回头!不要瞎想!”我叮嘱自己。但感觉腿沉得如石头,喘得上不来气。

    “小子住下!”后面光头在喊。

    光头跑输了?才不上当!跑!我张大嘴喘气,小雨中弥漫着泥土的滋味。

    古梨树林近了!近了!我鼓励自己:只要跑进梨树林,就没事了。雨渐渐大了,后面脚步声听不真了。但我不敢回头,振作了精神,丝毫不敢放慢脚步。这是我第一次长途奔跑,心脏狂跳,全身像散了架。在学校,每次长跑训练,我都借口有气管炎而不参加。

    天几乎完全黑了,感觉跑了很久很久,我终于跑进了梨树林。这是我的地盘,心中大定。树林里黑黢黢的,我熟悉这里的空间,并不害怕。我听到了雨滴砸在梨叶上轰轰烈烈的声音。我藏在一棵大树后,探头张望,后面并没有人:光头放弃了。在一瞬间,胜利的兴奋激荡着我:我也能跑这么快!我也能跑这么远!这就是成功啊!随即又想起那三个家伙不知怎么样了。

    在梨树林里喘了好一会儿,想咳嗽,但不敢出声。我慢慢往西走去,希望在北大湾北岸能够遇见蛤蟆和孬。刚出林子,隐约觉得北面有人影晃动,我吓得立刻回到林中。“嗨!嗨!看你往哪里跑!”是蛤蟆和孬。我高兴地冲出去,两个家伙被雨淋成了鬼。

    原来,他俩伏在灌木丛中,见东面追来两个人,便起身沿路往西跑。后来见来人并没追他们,就藏了起来。

    “不知干巴怎么样了。”我想,他可能被抓住了。

    “干巴应该逃掉了。”孬肯定地说。两个人像刚刚看过电影那样兴奋。

    蛤蟆说:“我俩藏在灌木丛里,一开始看着光头追你,追得很紧,我的心都到嗓子眼了。很快,孬就拉了我一把,往东一指。”

    “我看见干巴被那个人掐住脖领子走出树林,心想‘干巴完了’。干巴猛然一蹲,不知怎么那个人就被摔倒了,干巴起身就往西北跑,那是他回家的方向。”孬说。

    “干巴跑得好像不用心。”孬说。

    “不用心?”我问。

    “他好像在等那个人。那个人站起身,疯了一样追他。”孬说着,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等那人追近了,干巴才加速跑,很快就拉开了距离。他又慢下来等那人追近,甚至回头看着那人。那个人被激怒了。”

    “干巴真疯了。”我不理解干巴这家伙要干什么。

    “等那人追近了,干巴又开始加速,突然急拐弯向正北跑去。那个人被甩在后边老远,但紧追不放。”

    “那个人比光头跑得快!”蛤蟆言之凿凿,“看样子是个下乡知识青年。”

    “你确定干巴逃脱了?”

    “应该能确定!这家伙像只兔子,甩掉那个人应该没问题。”

    我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怀里还有杏,赶紧掏出来分给他俩。嘱咐道:“别让家里人知道啊。”

    有的杏软了,吃起来很甜。有的还硬着,要放两天再吃。我们说笑着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学校的屋子漏雨了,临时修理,不用上学。这天,我们仨迫切想见到干巴。

    天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热。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估摸着干巴快放学了,我们朝北寨子进发。

    沟里水挺多的,有人搭了几块木头。干巴并没有出现。远远看到有几个北寨子村的人在地里锄草,走过去打听干巴的消息。

    “在家关禁闭呢。”有个女社员说。

    “关禁闭?”

    “他去桑皮赵家偷杏,被找到学校,他爹一怒之下不允许他放学后再出门。”

    我们三个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找到学校,太可怕了。

    那个女社员突然笑了:“看来你们仨与干巴是一起去偷杏的?”

    “不是!”我们斩钉截铁地说。

    “桑皮赵家的人让他说出同伙。”

    我们仨立刻僵住了,我后背一下子冒出汗来。

    那女的憋了口气,才说:“他就是不说!”

    我们没有说话,心虚虚的,转身往回走。

    过了水沟。孬说:“坏了!要是来咱们学校找怎么办?”

    “你俩没事儿,没有被发现。”我开始担心。

    果然来学校找过了。幸亏那天修屋子,没见到人。

    隔天上学后,体育课老师兼班主任鸭嗓马老师开始调查,先叫了蛤蟆。

    蛤蟆回来后,向我笑着挥了挥手。老师又叫了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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