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进:为城市打造乡愁
基本确定了新区规划大框架后,雄安向世界发出邀请,征集规划设计方案。彼时,由段进和王建国院士领衔的东南大学团队的设计方案,从全球279家顶尖规划设计公司当中脱颖而出,成为最终的三个优胜方案之一,这也是所有方案中唯一没有和外方团队合作的作品。
这份作品让段进在日后成为起步区核心——“一方城”的城市设计主持人,让东南大学团队在举世瞩目的雄安新区建设中留下了举足轻重的痕迹,也推动了全国规划行业的一大进步。
“在雄安建设之前,全中国各省市的规划标准其实是不一样的,到底以什么标准来建设雄安?这在当时是一个问题。”段进说。为此,雄安新区委托段进担任首席专家和技术统筹人,联合全国100多个专家,用一年多的时间编写了《雄安新区规划技术指南》,“原来规划、设计等各个领域都各有各的规范,很容易打架,现在这个标准包括了规划设计涉及的全要素,如果以后全国推广,那中国规划领域将发生重要变化”。
平日里,段进是个讲究生活意趣的人,在闲暇中听几段民乐、赏几幅画作,在平淡中保持仪式感,是他生活的常态。“段老师平时是极儒雅,极从容的。”学生们说,深受古典文化熏陶的段进颇有中国传统文人的风范,这份风范不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还糅合在了各类项目里。最近,段进又再次忙碌于国家的“长三角”一体化战略,投身江南“水乡客厅”的规划设计,做最中国的“全世界滨水人居环境的典范”。
城市规划就是生活
给“生命体”量体裁衣
“城市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段进一直这样说。
在从建筑空间理论向城市空间发展论跨越的时候,段进努力提出自己的中国当代城市设计思想。与单个的建筑设计不同,城市要复杂得多,内容多维、数据庞大、思想多元、政策多变,而最终要导向发展,需要在更广阔的领域进行系统设计。
“城市规划绝不能照本宣科,全世界没有任何两座城市是完全一样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问题,这些问题尽管有些共性,但更多的还是个性。”在段进眼里,大多数情况下,城市空间发展论的实践,常常要超越城市空间的范畴,走在城市设计学科的模糊地带,成为一种城市社会的改良运动。
换句话说,在段进的职业生涯中,要解决的城市发展问题都很复杂,“普通的问题不会来找我们,通常都是问题特别重大,把握不住了,才需要我们去帮助解决最难的问题。”在多少年里,段进的生活就是一件事做完了,布局全部做好了,设计的内容全部法定化,之后再到一个新的地方,寻找和解决一个新的问题。
作为一个城市规划团队,段进带着弟子们出理念、出框架、出设计思想,但考虑最多的却是技术上的落地,从不讲空头理念,必须针对任何一个城市的一个具体问题。
“我一直都跟学生和助手们说,问题导向是很重要的原则,必须针对具体层次、具体问题,而不是拿一个模板去套,”采访过程中,段进语调平静,却坚定地数次强调,“我们做出来的方案一定要能落地、能实施。”
为了与一座城市建立联系,和这个生命体有效“对话”,每一个项目正式开始前,他们往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有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在做历史研究。”跟随段进学习6年,刚刚博士毕业的兰文龙说,“段老师时常和我们讲,一座城市可能有两三千年的演进史,它们可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在阅读了大量文献资料,研究过城市现有的规划图纸后,段进便带领团队在城市中实地考察,配合图纸,兜兜转转,仔细观察,寻访座谈。一来二去,城市的问题就会逐渐显现。
“总体规划做好了,理念到位了,改变的可能是一座城市的命运。”每次提到自己经手的项目,段进都眼中有光,他每到一个地方,都是要求先去市井社会转转,在最真实的当地生活中感受几天,“一个设计影响的是当地几代人的生活。”
2014年,段进受邀到安徽淮北市进行规划设计。当年的淮北依山而建,整个城市都挤在山脚,一个不太大的地级市,人口密度却很高。刚到淮北,市政府想先开会交流交流。段进说:“请等两天,我先看,看完我们再交流。”
对段进来说,设计思路出来之前必须第一时间感受城市的特质。一头扎进当地几天之后,他就渐渐发现了淮北城建拥挤的症结。原来,淮北是一座煤矿城市,大片的采煤沉陷区挡住了城市发展的去路,而原有的市政规划对沉陷区束手无策,只能以树木遮掩视野,当地老百姓就在沉陷区倒垃圾、在附近养猪,一到夏天蝇虫乱舞、恶臭连连。
段进意识到,如果这座城市继续往山边挤、往山上爬,那就会越来越舒展不开,只有直面采煤沉陷区的改造,将沉陷区作为一种资源,而不是一味躲避,淮北才能展现更好的风貌。
针对清理采煤沉陷区,段进大刀阔斧提出思路:做好水源整治,利用沉陷区自然的地理条件引水成湖;清掉垃圾和猪场,来年春天在周边全部撒上便宜好用的波斯菊花种;拉开城市框架,在沉陷区另一边建设新区,一桥横贯新老城区。
三条建议一提出,淮北市主要领导顿时豁然开朗。随后几年淮北按此推进城市建设,采煤沉陷区成了淮北最美的风景。休息日,老百姓们都来游玩拍照,说淮北有了新气象。2019年,部分省市矿山生态修复暨采煤沉陷区治理座谈会在淮北召开,淮北重点改造整治的绿金湖作为当前全国地级市中面积最大的人工内湖,成为采煤沉陷区整治的典范。
“原来那个沉陷区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又脏又臭,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家平时也都喜欢到湖边转转。”今年6月,当地老百姓和段进这个“外乡人”说起城市这几年的变化。作为“幕后人员”的段进欣慰地听到,现在的淮北,湖水清澈,规划得宜,“这个事情做得好的话,不单单让当地满意,我们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很多次,段进都跟学生和团队反复强调,城市规划不是单纯的工科专业,连他自己也不是个“传统”的大学教师。“给学生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很多老师都会拉个书单出来,让学生们一本本看过去,我就不这样。”段进说,每次他都会从工程项目的经验和故事谈起,告诉学生,在专业理论学习的基础上,规划师还要对城市、对生活有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思考。
“城市规划这件事情,就是生活本身。要关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这是段进跟学生交流的口头禅。
在赵薇看来,段老师做规划项目的时候特别注重计划落地,从不言虚,“‘笔上画画,墙上挂挂’的规划方案,老师决不会做。”而在学生兰文龙眼里,段进的课堂从不会出现枯燥的“背书”式理论讲解,都是他多年的一线规划经验和专业知识的结合,学生们听来生动又有趣。
“城市规划是一门融合多种专业知识的学科,宽广的知识面是需要在生活中不断探索,日积月累才能形成的。”因此,学生们想参与课外活动,段进也从不阻止,相反还会鼓励。“我们真的不是大家认为的那种常规的工科生,不是每天一心一意都扑在办公室搞研究。‘走出去’看看对我们专业的精进其实特别重要。”赵薇说,段老师决不会因为“不是本专业的东西”而制止学生参与多样的活动,而是会因势利导,让学生将专业与生活更协调地契合。“你们年轻人最近都喜欢玩儿什么?”这是段进时常问学生的话。年轻人喜欢的电影、音乐、各种新鲜事物,他也都乐于尝试。
“城市空间的规划,不仅仅是社会发展规划和经济建设规划在地域上的投影。”采访的最后,段进很严肃地说,城市空间从来不是一个被动和静态的实体,而是一种有能动性的动态过程,因此空间整体规划是人居环境优化的需要,也是人居环境优化的保证。
傍晚,东大榴园里静悄悄的,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墙之隔的巷子里烟火气升腾,金陵古城的悠悠文脉和市民生活交织在一起。“我们在创造空间,空间也在改变我们。城市从来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空间、自然与人文互动的结果,由多种深层结构共同作用、交织形成。”段进说,城市空间并不是扩大的建筑,也不是建筑的集群,不可能完全按照设计蓝图一蹴而就,只有将公众参与深入到具体地域、社区的规划设计中,将公众的生活纳入城市规划的核心位置,这样建设出来的城市才会是让人民群众记得住乡愁、托得住归属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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