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知道哥伦比亚大学相当厉害，建校至今走出5位美国开国元勋、4位美国总统、34位各国元首和政府首脑、10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其中包括3位首席大法官）。更厉害的是这里发明了脑机接口、激光、微波激射器、核磁共振，证明了地球板块构造学说，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五所大学之一，也是培养诺贝尔奖获得者最多的大学之一。但在看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最新出炉的《黄金时代：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史》这本译著时，我才知道这所学校的教师学院是世界顶尖的教育研究生院，教师学院图书馆也是全球最大的教育类学术图书馆。我查了一下，生日快乐歌、黄校车也发源于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

    作为一名未曾经历过正规大学教师教育的我来说，读这本书不仅可以了解美国的教师教育历史，更多的是从中看到了美国专业化教师教育可资借鉴与批判的一些经验。

    有怎样的办学理念就有怎样的教师教育

    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创建于1887年，初名为纽约教师培训学校。至1892年，学院正式改名为教师学院并沿用至今，并于1894年11月15日正式并入哥伦比亚大学，这背后，“是历经十四年所谓艰苦奋斗和持之以恒的努力——慈善事业的、人道主义的、教育的、传道的和学术的努力”。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校长杰尔曼在创建日的演讲中，将教师学院描述成一个“呼吸着时代精神”的独特机构。对工业和实用教育浓厚兴趣；对教师专业化教育愈来愈多地强调；对教育研究的兴趣；对教育改革的执着；对慈善和人道主义的热忱构成了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的创建者们“期望建立一个持续繁荣的机构的背景”。这些创建者是慈善家格蕾丝·霍德利·道奇、哲学家尼古拉·莫里·巴特勒、教育改革家詹姆斯·厄尔·罗素，他们都提出了一种甚至多种办学理念。

    格蕾丝·霍德利·道奇从她个人关于女性的大量工作中认识到，“就对生存的准备而言，公立学校的教育存在令人吃惊的缺陷。”于是下决心改善纽约市的学校，“让它朝更‘实用’的教育方向发展，更强调道德和精神价值而非学术知识”。尽管慈善仍是她的主要动因，但她的主张对工业教育协会产生了重要影响：“教师培训的长远计划必须要有相对应的培训学院，需要有训练有素的专家教育者指导。”尼古拉·莫里·巴特勒则“象征着教师专门培训和将教育视为一门严肃研究的学科的新思想”。他明确提出了以“教育哲学研究为石，大学建设为根本”开展学术事业的主张。在他担任教育协会主席期间，“其主要任务变成了发展纽约教师培训学校及其主要部门”，“从慈善事业转变为教育进步改革”的构想随之形成。1889年纽约教师培训学校获得了临时特许证，这个特许证称其为“纯粹的专业学校”，“具有授予教育学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资格”，其目标是“在教育史、教育哲学、教育科学、教育心理学、教学科学和艺术，同样也在手工培训和此门类下各学科包含的教学方面，给予指导”，从此学校成了“旨在培养学生充分具备从事教学工作的能力”的专业学校。1892年正式改名为教师学院。

    课程理念、课程结构与学生质量

    1897年10月，詹姆斯·厄尔·罗素来到教师学院，同年12月被选为院长。罗素可能是教师专业化建设最早的提出者，他认为教师必须是真正的专业工作者，“他们与法律、医学和工程的专家处于一样的高度”，因此必须开设教师培训的专业院校。

    他在担任教师学院院长时“通过教师队伍的明智选择，同时规划和实施教师学院的未来课程模式”，并在1899年就奠定了打通文化、专业学术、专业知识和技术技能的教师教育课程基本理念。罗素认为专业教育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学校管理的培训需要涉及教师、学生和社会的关系。于是学校开设了行政管理课程，随着桑代克等人在统计学、测量学方面的工作以及学校的迅速发展，教育管理的文献缓步增加，1907年斯内登和达顿出版了《美国公共教育管理》，为大学教育管理课程提供了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教科书。

    大学之大，“有大师之谓也”

    诚如《黄金时代：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史》的作者所言，“理念无法‘自己形成制度’，需要先驱者和英杰们来实现它”。正因先驱者和英杰们最初的梦想与积极的尝试，才有了教师学院的辉煌。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从一开始就充分意识到教师是教育机构成功的关键所在，所以“教师学院一直致力于吸引有能力的学者和教师，并为他们持续的专业发展提供令人振奋的激励”。

    一大批蜚声海外的大师级学术领袖与知名人士曾在教师学院任教或求学，不仅造就了多个教育学术流派，还荣获了多个全美教育第一，为师院的发展积累了深厚的学术与文化底蕴。

    动物心理实验的首创者、教育心理学体系和联结主义心理学的创始人桑代克，教育史学家孟禄，进步主义运动先驱克伯屈，教育生态学创始人劳伦斯·克雷明，艺术教育家亚瑟·道，教育哲学家玛克辛·格林，比较教育学领军人物康德尔、贝雷迪、诺亚和埃克斯坦，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罗杰斯与罗格·梅，临床心理学家艾尔伯特·艾里斯，著名教育学者、心理学者李华梅等均曾在这里执教并获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杜威1904年加盟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至1930年退休，最著名的著作《民主主义与教育》就是在这期间完成的，著名的实用主义教育哲学体系也是在这里创立的。他们这批人在这里共同铸就了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的黄金时代。

    理论与实际的紧密结合是培养高质量教师的关键

    在教师学院完成本科学业的学生比其他任何院校都多，他们有来自国外的，也有学院作为交换生外派的。研究生的学术背景是多样的，教育博士候选人其研究要出国考察，但会得到国际研究所的资助。“这些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和需要什么。他们都有工作岗位，马上就能检验学院里提出的理论；如果他们足够坦率，他们甚至可以把试验结果告诉教授。此外，他们在学习时很可能是更好的老师，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他们不太可能陷进困扰众多教学的思维定式中”，由此可见教学民主在这个学院一直以来就不只是口号，实用主义哲学更是理论与实际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如此就可以理解杜威的《民主主义与教育》会在这里完成的原因了。另外一点就是“教师学院从来都不是廉价的学校，因为它没有得到任何一级政府部门的财政支持，也没有可观的捐款收入”，因此“学生和他们的家庭不得不做出相当大的牺牲才能完成他们在学院的学业”，这一点彻底颠覆了我对美国师范教育的认知，也颠覆了我对美国人对教育的重视的理解。

    1900年詹姆斯·厄尔·罗素院长写道：“我们现在发挥的影响”“正在各个方面延伸，涵盖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各级公共教育，实际上包括了教育慈善活动的各个阶段。我们的努力并不局限于我国的某个地区，也不限于任何阶级和派别。因此，作为一个国家机构，我们旨在服务于信任教育并将其作为个人自由和社会正义最可靠保障的人民”。我以为正是在“旨在服务于信任教育并将其作为个人自由和社会正义最可靠保障的人民”的办学宗旨引领下，才有了1900—1927年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梦想的实现、才有了1884年—1927年教师学院旗下的贺拉斯·曼学校、斯派尔学校、林肯学校这些名实如一的教师学院的学校，“它们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声誉有力地证明了学院在世界各地教学事务中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罗素在结束院长任期前对林肯学校有如此评价：“这项事业的成功”“从学校和实验基地的角度来看，都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我以为这评价恰恰证明了这样的学校才是教师学院的学校而非挂羊头卖狗肉的知名大学的附属学校。

    产学研一体化的办学实践

    我们今天说的产学研一体化在那里也是做得比较到位的。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不仅只是教学机构，更是教育研究与教育实践机构。1927年—1953年，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采取的最重要的行动就是“新学院”实验。遗憾的是因为学院持续的财政赤字而关闭了。不过在詹姆斯·厄尔·罗素的儿子小罗素担任院长期间学院有四个研究机构：实用技术研究所、国际研究所、教育研究所（下设教育心理、学校实验和田野实验三个部门）、儿童福利研究所。后来还成立了成人教育研究院、公民教育项目和护理教育研究与服务研究所。这些研究机构与学院共同对美国教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说也影响了世界教育。

    综上所述，我以为本书开篇提到的学院附近棚户区的一位女士称其为“师傅之家”是人们对教师学院最为贴切与最大的褒奖。

    （作者系江苏省中学语文特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