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长一段时间，美国大学校长的任期都比较长，平均为10—15年，一些大学校长甚至一辈子都在一所大学。例如，查尔斯·艾略特在哈佛大学掌校长达40年（1869—1909年）之久；尼可拉斯·布特勒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掌校时间则更长，为43年（1902—1945年）。然而，近几十年来，美国大学校长的任期渐渐缩短。据美国教育委员会统计，2006年美国大学校长的平均任期为8.5年，2011年减为7年，2016年则缩减为6.5年。那么，美国大学校长的任期为何不断变短呢？

    美国大学校长职责日益复杂化

    历史上，由于大学规模很小、功能单一，美国大学校长的职责较为简单，甚至无须配备助手。但进入20世纪后，随着美国高等教育迈向现代化，大学校长的职责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政府拨款的减少、外部问责的强化和资源竞争的加剧，美国大学校长职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化。作为一校之长，既要引领学术发展、管理学校财务、筹集办学资金，又要扮演公共知识分子、公民领袖等社会角色；既要平衡大学内部利益相关者的不同诉求，又要处理好社会与公共事务。面对巨大的工作压力与挑战，美国大学校长这一职位的性质几乎变成了“7/24（一周7天，每天24小时）工作制”。校长本人鲜有私人生活，也几乎没有隐私可言，在美国担任大学校长俨然成为“这个国家最苦的差事”。

    在这样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氛围下，大部分美国大学校长自然不可能如过去那样长久待在校长岗位上；而且，迅速变化的社会也对大学校长的管理能力与技巧提出了新要求，校长更替频次变快、任期缩短就成了可以理解的事。

    美国大学校长职位高度政治化

    在美国高等教育史上，大学校长这个职位一直具有很强的政治色彩。近几十年，随着外部政治干预和控制的强化，以及不同大学利益相关者的卷入，美国大学校长职位变得高度政治化。受此影响，大学校长本人往往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其职位因而也变得更加不稳定。稍有不慎，就可能面临下台的窘境。

    美国大学校长职位的政治化突出表现为以下两点：一是，董事会日益卷入大学内部治理。在美国大学，董事会是最高决策机构，通常不直接干预学校内部事务，而是把管理权力委托给大学校长。但是近年来，随着政治势力的渗入和问责制的强化，美国大学不少董事会在大学治理中开始扮演起更为积极的角色，甚至干涉学校的日常运营。显然，这种情况会让大学校长无所适从，甚至产生挫败感。一旦大学校长不按照董事会的意志行事，就有可能面临被辞退的风险。二是，美国大学校长的工作环境远比以前恶劣。以前，大学校长还可以享受生活，甚至拥有很长的假期。现在，担任大学校长意味着面临各种社会议题时，都要冲在第一线。同时，师生变得更为激进、更加批判和更加不能容忍，也让大学校长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而智能手机的普及和社交媒体的兴盛，则进一步放大了师生的“抱怨”。据统计，1989—2017年间，美国大学共发生了201起针对校长的不信任投票，而且不信任投票事件还呈不断上升趋势。每一次投票，都意味着一个校长可能因此提前下台。

    美国大学校长群体呈现老龄化

    根据美国教育委员会不同年份的调查，美国大学校长的平均年龄一直呈逐渐递增趋势：1986年约为52岁，1993年为54岁，2006年为60岁，2011年为61岁，2016年为62岁。30年间，美国大学校长的平均年龄增长了10岁。造成这一趋势的关键原因在于，随着大学治理的复杂性不断增加，美国大学遴选委员会倾向于挑选更有经验的领导者，尤其是那些此前担任过校长的人选。显然，美国大学校长的老龄化将会带来退休和更替的问题。根据美国教育委员会2017年的调查，超过一半的美国大学校长预计在5年内或更短的时间退休。由于人的生理年龄在短期内不可能大幅度提高，美国大学校长群体的老龄化，意味着其任期必将缩短。

    美国大学校长流动性不断增强

    一方面，美国大学校长忠诚度已大不如前。许多校长候选人已经不期望在一所学校服务10年、15年，甚至更长时间。相反，他们中的不少人在接受校长这一职位时，往往抱着这种观念：一旦服务超过5年或者更长时间，他们将会耗尽绝大部分政治资本，为了避免接下来可能犯下严重错误，明智的做法是趁早离开这一职位。根据以往的研究，一位大学校长的任期大致会经历如下过程：校长遴选筹备、挑选到合适的校长人选、校长的适应期、校长的高效期（蜜月期）、校长的挫败与理想幻灭、校长辞职或合同终止。

    另一方面，美国高等教育市场对优秀校长候选人竞争的加剧，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校长的跳槽行为。随着美国大学校长越来越不好当，越来越多的首席学术官员如教务长、学术副校长，不再渴求校长这一职位。美国教育委员会2008年的一份调查表明，美国大学仅有30%的首席学术官员渴望成为大学校长，这导致人才市场上优秀的校长候选人大幅减少。当下，为了吸引优秀校长人选，美国不少高校开出百万美元甚至更高的年薪。根据美国教育委员会2017年发布的报告，在美国大学现任校长中，超过25%的校长曾经在其他高校担任过校长一职。

    美国大学校长任期的不断缩短，已引起美国学者的普遍关注。显然，大学校长的频繁变动，不利于大学内部人心安定，也不利于大学持续稳定发展。如何改变校长工作环境，提升其工作稳定性，目前已成为美国高等教育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

    （作者单位系浙江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