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阳锡叶 李伦娥

  这是寒假前夕的一堂六年级数学课，孩子们整齐地坐在教室里等着上课。头发花白的汤光览一步一挪到教室门口一刹那，突然换了一副表情：面带微笑，精神饱满，昂首挺胸。

  在湖南省湘潭县石鼓镇将军小学——这所只有173名学生、9名教师的学校，人人都知道，校长汤光览双脚溃烂得只剩一个脚趾头了。30多年来，他的伤口没有愈合过，每天忍着剧痛上课；人人都知道，汤光览的左右两只鞋子是反着穿的，走路只能用脚后跟；人人也都知道，就是这位只有一个脚趾头的校长，多年来累计行程数千公里，“化缘”建起了这所全镇最美丽的村小。他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去年年末，58岁的汤光览曾被提名为2012年度“感动中国”候选人。

  双脚溃烂却每天坚持站着给孩子们上课

  10米，20米，30米……从办公室到二楼教室不过50米，平常人20秒钟就可以走到，但汤光览却要3分钟。

  1972年成为民办教师，1996年转为公办教师，汤光览已在讲台站了41年，而如此艰难走路，则足有33年了。1979年，年仅25岁的汤光览患上了罕见的双下肢血栓闭塞性脉管炎，双下肢十个足趾逐渐开始溃烂，这之后的7年里，汤光览跑遍了省内医院，也到过河南、云南，医药费花了10多万元，病情不见好转，最后烂得只剩了右脚大拇指一个脚趾头，甚至还蔓延到了脚掌和脚背，目前只能靠每天10多元的药物外敷内服控制恶化，30多年来，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过。

  汤光览曾有10年没上过床睡觉。“十指连心，一痛起来就痛到了心里，全身都痛，根本没法睡觉。”汤光览说，2000年之前，他只能每天坐在床沿或凳子上，稍微眯一下，到现在也还只能稍微躺下，走不了100米路。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汤光览整晚坐卧不宁，眼泪直流，妻子彭咏香有时不得不用手轻轻地摸，用嘴对着伤口轻轻地吹，以缓解疼痛。

  尽管病情十分严重，汤光览却没请过一天假，缺过一堂课。“他都是利用寒暑假和节假日外出治疗。”与汤光览同事了30年的朱起贵老师说。

  将军小学老师少，课程任务重，一个老师往往要担任好几门课程，汤光览一天曾有6节课，这意味着每天要站上3个多小时。朱起贵说，这对常人来说都累，对汤老师来说，痛苦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但汤光览却一直倔强地坚持站着上课，往往几堂课下来人已经虚脱，一回到办公室便不停地揉脚，有时痛得受不了就用办公室的被子把头捂住。而至今，58岁的他每周仍然有12节课的教学任务。

  记者问汤光览，为什么要如此坚持站着上课。汤光览笑着说，那只是老师的基本要求，我要做到，而且要把课上完、上好。

  一双残脚踉跄万里“讨”来一所新学校

  将军学校所在的石鼓镇位于湘潭县西南边缘，距湘潭市区上百公里，是湘潭、衡山、湘乡、双峰四县交界处。可在将军学校，却有三层的教学楼、功能室齐全的综合楼、干净的食堂、平坦的操场、飘扬的国旗、工整的板报……

  “没有汤校长，就没有学校现在的模样。”石鼓镇中心学校校长赵铁钢说，这里以前是个用老祠堂拆除后的材料建成的四合院平房，破败不堪，墙壁倾斜，下雨就漏，上课要用盆子接水。1995年，汤光览接任学校校长后，决心改变窘况。

  汤光览与村支书汤炳炎找到湘潭市审计局支教，被感动的审计局给了13万元，又走访了18个村民小组，村民集资14万元，开建了第一栋三层教学楼。之后，汤光览又拖着病腿，用10年的努力，访遍湘潭、长沙、株洲、常德、衡阳等村籍在外工作人员，行程数千公里，共筹资42万元。

  2010年，加上财政投入的13万元，学校基本完成各种配套建设，建起580平方米的综合楼，还有了新的大礼堂、办公室、仪器室、图书室、食堂、自行车棚和厕所，学校前的泥巴路也变成了水泥路。

  “可以说，将军小学一砖一瓦，都凝聚了汤校长的心血。”汤炳炎说，汤校长只要听到哪里可以为学校争取到资金，他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到处去“讨钱”。湘潭市一个老板是石鼓镇人，汤校长用两年时间，终于说动他捐款5000元。

  为省钱，汤光览还四处找寻质量还行又较便宜的“二手材料”。有一次，汤光览与朱起贵一大早又乘货车去湘乡县收购。装货时，由于有些钢材有200来斤，朱起贵一个人扛不起，汤光览上来帮忙，脚下一受力，伤口顿时火辣辣地痛。回家后汤光览脱下被鲜血浸透了的袜子，双脚已经血肉模糊。 这样的经历，在建校过程中汤光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为了省钱，他还吃住在工地，为学校守护材料4个多月。

  不给孩子树立懦弱的形象

  2012年9月，汤光览带着莫雨萱、赵冰洁两个学生，参加了浙江卫视在长沙录制的一个节目《中国梦想秀》。当主持人说到汤光览明年就要退休时，赵冰洁突然大哭。

  “我不要汤老师离开我们。”11岁的赵冰洁说，当时她误把“明年”听成“明天”，结果非常伤心，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当主持人问明原委后，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为这样的师生情而感动。

  “我们都叫他‘汤爸爸’。”莫雨萱告诉记者，因为汤老师十分和蔼，什么时候看到总是在笑，对大家特别好。

  “他面对学生和老师时，总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笑容满面，温暖和蔼，好像每天阳光都打在他的脸上。只有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他才会捧起双脚轻轻地揉着，钻心的疼痛常常让他冷汗直流。”老师们说。

  学校25岁的年轻老师张星告诉记者：“他站着上课，其实是不想在学生面前显出老师懦弱的形象。”

  2008年，汤光览又患上了糖尿病，糖尿病加上脉管炎，这是治不好的“慢性绝症”。莫雨萱还记得，有一次上数学课，汤老师突然晕倒，许多孩子被吓坏了，还有孩子被吓哭了，大家以为汤老师第二天不会来上课了，但第二天，汤老师又笑容满面地出现在课堂上。

  汤光览对记者说，我在这所小学读书，又在这所学校工作，学校就是我的家，一个家庭搞不好，一个学校就搞不好，我是一校之长，我必须挑起学校的责任。

  有很多年，上级领导并不了解汤光览患上了这样一个病，家里欠债十几万元也没人知道。他还默默地资助了许多学生，小彩玲由一位老人抚养长大，汤光览给她捐了700多元。“他从来没向谁诉过苦。”石鼓镇中心学校校长赵铁刚感慨，当一个人患上不治之症时，往往会把信仰丢掉，变得自卑、低落。“但汤校长以一个生命强者的姿态挑起了学校的责任，活得精彩，活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