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咏梅

  “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许能做到不补课，清明节这样的国家法定假期，我们初三、高三都只放一天，明天我就要给学生补课了。这几天我们群里的教师们也在议论减负的话题，越偏远的地方补课越严重，大家都习以为常了。”4月4日，记者拨通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县一位中学教师王启凡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而无奈。

  王老师是初三的语文老师，据他介绍，六盘水市的大多数中学都上早晚自习（早自习早上7点30到7点50，晚自习晚上7点30到9点30），周末、寒暑假补课。去年暑假补了6周、寒假补了4周。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学校还要求学生填写承诺书：自愿上早晚自习，自愿周末补课，还让家长签名同意。晚自习多是高中上，也有少数学校初中毕业班也上。只有一个学期，据说因为上面“查得紧”，所有年级段的周末补课和早晚自习都停了，但“风声一过，补课照旧”。

  “现在全国都在抓减负，学校里没有传达过教育部或者贵州省教育厅的减负文件吗？”听到记者这样问，王老师轻轻地笑了：“我们校长天天挂在嘴上的是‘人家河南的学生早上5点起床，晚上11点才睡觉’，有减负文件也不会传达给我们吧？他巴不得我们24小时都住在学校才好呢！”

  4月5日，清明小长假第二天，中午12点半，记者又拨通了盘县另一所中学高三物理教师关晓琳的电话，在一片学生你呼我喊的嘈杂声中，关老师大声说：“对，我们刚下课，等我走到外面安静的地方再跟你说哈！”

  电话里，上午一连上了四节课的关老师声音暗哑，说起补课，教了近20年书、多年担任毕业班班主任的关老师说自己“习以为常、无可奈何”。“不补课家长们不答应啊！可以说，家长是强烈要求孩子补课、上晚自习，每次签自愿补课承诺书都是家长委员会牵头，即使上面责问下来，学校也可以往家长身上推。”关老师担任四个班的物理课老师，每周有四个晚上要看晚自习，早上6点多起床，7点多就要到学校，晚上差不多11点左右才能到家，根本没时间管孩子、照顾家人。关老师说：“我们都戏称自己是‘白加黑’，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比出租车司机还辛苦。长期超强度的工作任务压得人喘不过气，身体普遍处于亚健康状态。学校体检，我们一半女老师患有子宫肌瘤、囊肿之类的疾病，显然跟压力过大、情绪不稳有关，甚至有的教师中年‘过劳死’。现在社会上都在呼吁减轻学生课业负担，其实教师的负担比学生还重。”

  “你也是学生家长，你怎么看家长对补课的强烈要求呢？”面对记者提问，关老师说：“很多家长担心孩子回到家里上网玩游戏，不好好学习，担心假期不补课孩子玩野了，恨不得学校成为一个大幼儿园，希望老师把孩子全管起来，这种心态要不得，实际上是对孩子不负责。我真希望晚上和周末可以陪在家人和孩子身边，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也能多一些时间和孩子交流。”

  王老师也认为，家长的要求可以理解，但应该引导。“家庭教育非常重要，家长不能因为忙着工作、应酬或者娱乐就疏忽了对孩子的教育。有些家长打麻将有时间，教育孩子就没有时间了，孩子成绩不好就找学校的责任。另外，孩子们习惯了在老师眼皮底下才学习，久而久之，自主学习的能力越来越差，这比课业负担过重对孩子的伤害更大。”

  采访中，两位老师都希望记者呼吁一下，减负不能只关注学生，教师们也已经不堪重负了。

  （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老师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