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春铭

  赵女士最近无心找工作。为孩子幼儿园退款的事情，她经常失眠。近一个月了，在梦里，自己还在追讨两三万元的学费。“我已经有阴影了。”赵女士说。

  赵女士清楚地记得，去年10月25日，她给孩子在北京市朝阳区立水桥附近的德园幼儿园报了名。当时交了1年的学费3万余元，但今年2月底，幼儿园停办，园长消失。至今没有追回剩余的钱。维权、追回欠款，成了赵女士目前的生活重心。

  “这个园位置醒目，规模也不小，开园时间也不短，为何没有相关部门对他们进行资质审查？该由哪些部门监管？”赵女士质疑道。

  追回欠款有多难?

  110、315热线、市长热线、信访办、公安局、请律师……维权真难！

  和赵女士一样，周女士也是坚定的维权者。3月25日，周女士刚刚和其他家长到北京市政府信访办反映了德园幼儿园的问题，并给市长发了一封联名信。

  “我们是63个已入园和即将入园的孩子们的家长，写信向您反映德园幼儿园负责人及其股东在明知即将关园且无法继续提供教育的情况下，向广大家长隐瞒真相。在突然关园后，园长、负责人及股东未就具体情况向家长做过任何说明，未归还任何预定金及学费63万余元。”在给北京市市长的联名信中，家长们这样描述事情的经过。

  “打过110，打过市长热线，打过315热线，但都没有回音。”提及自己维权的过程，周女士很无奈。3月14日，周女士和其他家长一起来到朝阳区政府。找政府部门，是家长们想到的办法。他们在朝阳区信访办，填了信访登记表。当时，在得知德园幼儿园没有在朝阳区教委备案之后，朝阳区政府工作人员建议他们去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

  3月17日、22日、25日，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北京市政府信访办、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信访办，一个多月以来，周女士和其他家长们来回奔波。慢慢地，她感到“投诉无门，不知道该找谁”。

  “您的邮件已收到。根据您信中反映的情况，我们已转请朝阳区信访办办理，处理情况将由承办单位按《信访条例》有关规定给予答复。特此告知。”这是市长信箱给出的回复。

  “该园未在教委取得办学许可，属于无资质办园。目前，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经济侦查犯罪支队已经以涉嫌诈骗为由，正式受理此案，目前正尽全力查找园长杨洁。”这是朝阳区政府的回复。

  记者致电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经济侦查犯罪支队的郭警官，询问案件进展。郭警官表示，有保密原则，不方便透露。赵女士告诉记者，最初，警方告诉家长们，园长跑不了，给园长一点筹钱的时间。等了一个多月，园长消失，家长们联系不上园长，家长们从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经侦支队得到的回复是：不予立案。

  孩子何去何从？

  公办园爆满、民办园坐地起价，坐1个小时公交上幼儿园、在家待着……孩子真惨！

  一楼的幼幼班教室里，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张贴养老居家的宣传画，这让相约到德园幼儿园的家长们彻底断了幼儿园还能重新开张的念想。“昨天还是幼儿园呢，今天就要变成敬老院了。”赵女士说。

  赵女士原计划让孩子在老家过完春节就回北京上幼儿园。“现在钱也没了，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孩子还放在老家让父母帮忙带。”赵女士说，父母身体不好，但这笔钱不追回来，他们没钱也没心思给孩子在北京重新找幼儿园。

  周女士给孩子在附近找了一家幼儿园，在周女士看来，这家幼儿园有些“超额”了。“小班有5个班，我孩子所在的班有28个孩子，只有3位老师，能照顾得过来吗？”周女士有些担心。而且因为德园幼儿园的倒闭，这家幼儿园突然间涌入了不少插班生，开始坐地起价了。“2月底之前还是每个月2420元，3月份就是每个月2620元，涨了200元。”周女士说。

  相比唐先生，周女士已经算幸运了，至少为孩子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幼儿园。唐先生下手慢了些，3月份幼儿园基本已开学，附近的幼儿园基本满员，唐先生问了几家幼儿园都不再招收学生，4岁多的孩子该去哪儿上幼儿园，成了突如其来的一个难题。最后，唐先生为孩子在其他地方找了一家幼儿园，上下学相当辛苦。“去幼儿园坐公交车还得倒车。”唐先生说，“高峰时期近1个小时才能到幼儿园，如果坐班车，大概四五十分钟。”

  有位家长告诉记者，立水桥附近公立幼儿园资源太少，只有一所公办幼儿园，是东小口镇中心幼儿园，且不说容量有限，即使有空缺名额，也需要有北京户口。在德园幼儿园就读的有些孩子没有北京户口，只有继续选择民办幼儿园。上民办幼儿园，有些就遇上了没有资质的德园幼儿园，或者有资质但收费高昂或者离家太远的幼儿园。

  继续交给老人带、附近插班、远处上幼儿园、自己请假在家照顾孩子，成为德园幼儿园倒闭后，家长们的无奈选择。

  “幼儿园倒闭，大家除了经济上的损失，更担心的是对孩子的影响。”唐先生说，“孩子上了一段时间的幼儿园，刚适应了这个群体，突然就没有学上了。怎么办？”

  私立园收费谁说了算？

  收费混乱、按年收费、教育教学与协议不符……有些机构真乱！

  收费混乱是家长们对德园幼儿园收费的最深印象。“我们家长交的金额都不一致。不知道是怎么收的。”周女士说，自己的孩子去年3月入园，今年1月24日收到交费通知单，让在2月之前交齐2013年2月至2014年1月的年费、书本费等共计1.2880万元。这项年度费用中，包括保育教育费1.2万元。在这笔钱之外，她每个月还要交1600元。这1600元中，包括400元的伙食费、1200元的保育费。

  赵女士则是另一种交法：一次性交了一年3.1408万元，每个月再交400元的伙食费。赵女士女儿在12月份只去了5天，按照相关协议，可以延期一个月，但要交齐这5天的费用。

  “我们家应该退2.4万余元。”赵女士说。但园长在2月28日被家长堵在园内的那天，承诺给大家退钱的时候，赵女士看了单子上，退给自己的是2万元左右。“当时我还问园长，为何会相差4000元？园长却说：‘你算你的，我算我的。’德园幼儿园的账目出入很大。”赵女士说。

  除了这两种交法，还有其他各种数额不等的交费方法。晗晗妈向记者出示的优惠申请中，原有保育教育费是每年39400元，优惠价格是29550元。唐先生给记者出示的收费明细中，第一次收取的是18120元。

  “我们大家交的钱都不一样。”赵女士说，“收费太混乱了。”

  在这些收费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预收费。晗晗妈说，当时幼儿园告诉他们，年后要涨价，交一年的优惠多，催着大家快点交钱。这也是很多家长提前交钱的原因之一。记者了解到，预收费是不少私立幼儿园或者培训机构的常规收费方法。

  “我儿子在一些教育培训机构报的亲子班、英语班，都是先交费。亲子班时交了5000多元，英语班交了4万多元，如果这些教育培训机构将这些预收的费用拿去投入其他领域亏了，宣布破产，那受害的首当其冲就是孩子。”顺儿妈妈说，“现在的教育领域亟待政府部门监管，保障孩子们受教育的权益。这些教育机构不能等同于其他公司，因为家长掏钱不是为了盈利或享受服务，而是为了让孩子接受教育。”

  除了收费混乱、预收费高风险，入园协议名不副实是很多家长提到的又一个问题。

  “当时签协议的时候，告诉我们天天有外教，结果拉法法英语和外教大概从去年10月份起就没有了。即使有外教的时候，也只是半天有。”周女士说，这些情况不是园方告诉家长，而是周女士偶尔问孩子的时候才知道的。在周女士向记者出示的入园补充协议上，写着“拉法法英语每天一次课，每次课30分钟。”“乙方随班外教系乙方专职教师，母语为英语，其他工作日均有外教全日（8小时）随班。如无法按约定提供外教，应按月退还教育交学费。”协议上退费数额空缺。

  “除外教和专业教师外，幼幼班、小班每班配备两教两保。”这是补充协议中提及的内容，但周女士告诉记者：“小班的老师配置大约有半年时间未实现两教两保。很长时间都只有两位老师一位保育员。而收费并没有因为老师不足而减少。”

  民办幼儿园审批，条条大路通罗马？

  营业执照是技术开发、技术培训、教育咨询，怎么开的却是幼儿园？

  在德园幼儿园关门的当日，园长杨洁给家长们表态：可以转到另一家自己入股的小脚丫幼儿园，如果不转园可以退款。为了方便孩子们转园，杨洁给家长们出具了转园通知。在打印的《北京市托儿所、幼儿园儿童转园健康证明》中，盖的章是北京市昌平区小脚丫幼儿园。“小脚丫幼儿园离我们这太远了，大家基本都不会去的。”周女士说。记者致电小脚丫幼儿园，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表示，小脚丫幼儿园和德园幼儿园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当初两个幼儿园园长关系比较好，小脚丫幼儿园园长怕孩子们转园需要转园证明，帮忙开个证明而已。

  有家长告诉记者，之所以盖小脚丫幼儿园的章，是因为德园幼儿园没有在朝阳区教委备案，不具备办学资质，德园幼儿园盖的章别的幼儿园不认。而小脚丫幼儿园是备案过的。

  记者致电德园幼儿园所在的朝阳区教委。朝阳区教委社会力量办学科的工作人员在系统中查询后告诉记者，经过朝阳区教委审批的民办幼儿园中没有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