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老童谣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1970-01-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朱自强

  这套书的名字“老童谣”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它表现的仿佛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夕阳余晖处,对遥远的童年的眷恋张望;又仿佛是蹦跳精神的孩童在春风鸟语里,与祖父辈的童年的快乐相遇。轻盈的苍老、深邃的年轻,生命需要彼此的扶持和相互的印证。我知道,在我发这种感慨的时候,一定有人在远处和不远处嗤之以鼻。

  在古代,明朝学者吕得胜、吕坤父子曾分别作《小儿语》和《演小儿语》,借童谣之名,讲“立身要务”的一些大道理。周作人就批评说:“在我们看来,把好好的歌谣改成箴言,觉得很是可惜……”、“他们看不起儿童的歌谣,只因为‘固无害’而‘无谓’——没有用处,这实在是绊倒许多古今人的一个石头。”

  在现代,台湾鼓吹读经的王财贵教授就这样批判应用童谣的小学语文教育:“念了‘小老鼠,上灯台’6年,一无所有。”王财贵说:“我们只教‘高度的’,那些‘低度的’自己就会。所以从今以后不要再浪费孩子。”我还亲耳听到过一位教育专家在讲演中说,小孩子吟唱的“小老鼠,上灯台”这类童谣没什么教育价值,应该让他们背诵古代的经典。

  儿童的童谣真的是“无谓——没有用处”吗?真的是“低度的”语文,念了之后竟是“一无所有”吗?我编著《快乐语文读本》时,专辟一章,题目叫“沉甸甸的儿歌”,为的就是质疑学者大人对童谣的轻蔑态度,彰显童谣的厚重价值。现在读《老童谣》,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老”童谣的魅力。这些童谣的确已经年代久远,深深地打着农耕文化的印记。但是,它们绝不是过时的东西,不能像对待穿旧、穿小的衣服一样,可以随意地扔掉。

  “小白菜,心里黄,俺打3岁没了娘。跟着爹爹好好过,就怕爹爹说后娘。说了后娘3年整,添了个弟弟比我强。弟弟穿绸我穿布,弟弟吃面我喝汤,端起碗来泪汪汪,后娘问我:‘那是咋?’我说:‘烫热烫得慌。’”(《小白菜》)

  “小蚂蚱,一头灰,小担杖,去说媒。说的谁?说的蝴蝶而妹妹。成了吗?撅着嘴。为了啥?蝈蝈里面捣了鬼。”(《小蚂蚱,一头灰》)

  熟悉文学表现手法的人知道,这两首童谣运用了白描手法。“后娘问我:‘那是咋?’我说:‘烫热烫得慌。’”每当读到这两句,我都觉得心被人掐了一把,很闷、很疼。这就是童谣的白描力量,其艺术的传神力不亚于任何成人文学的诗篇。“成了吗?撅着嘴。为了啥?蝈蝈里面捣了鬼。”简单的“撅着嘴”,透露出的却是丰富的信息。好的文学具有消解次序的功能,一个人在四五岁时吟唱的这些童谣,到了他读大学的中文系,甚至读博士,其艺术价值依然有增无减,依然是最好的文学。因为他知道,这些童谣里的白描与鲁迅小说里的白描同样精彩。前面说的王财贵将这些童谣看作是“低度的”文学,是因为他既不懂文学,也不懂生活。

  《老童谣》编得好,是因为编者真正懂童谣,而编者能真正懂童谣则是因为他懂得孩子的心、尊重孩子的生活、尊重孩子的审美。《老童谣》里的每首童谣的前面都有编者简洁的导语,编者对孩子的理解、同情和赞美,在这些导语里面可以窥得一二。

  在这个喜新厌旧、目光短浅的时代,我深怕老童谣渐渐沉淀为历史,成为一去不返的“乡愁”。所幸还有这样一些执着于老童谣的保存和利用的学者,还有珍视老童谣历久弥新之价值的出版人。如果我们大人能带着孩子一起吟唱这些老童谣,我相信,孩子的眼前一定会出现具有深度的生活景观,而长幼的心灵也将依偎得更亲、更紧。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教授)

  “老童谣”系列(共5册) 山曼主编 景绍宗绘画 明天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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