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桃酥饼，这是5月22日学校发给马金兰和同学们的营养餐。马金兰觉得这天的牛奶，味道有点不对。她没在意，全喝了，也吃了桃酥饼。没想到吃完营养餐，马金兰就开始胃疼、恶心，最后晕在了教室。班上同学也出现了肚子疼的症状。

  5月22日，马金兰所在的青海省西宁市大通县，有548名学生在食用营养餐后出现高度疑似食物中毒症状。记者从大通县了解到，5月22日上午11:50分左右，青海大通县塔尔、朔北、东峡、长宁、景阳、桦林、向化等7个乡镇学校部分学生出现呕吐、头晕、头痛等不适反应。

  5月22日下午16:30，全县共对7个乡镇、56所学校、2086名学生进行了排查，其中有548名学生出现不适反应，经初步诊断，13名学生反应较明显。

  在针对此次事件召开的紧急事件处置会议上，大通县委书记吴海告诉相关媒体，目前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中毒事件与学生食用的牛奶或桃酥有关。

  营养餐安全再一次牵动了人们的神经。

  ■本报记者 张春铭

  采购成品，安全监管有隐患

  食堂供餐食品多以新鲜食材为主，采取严格的食堂管理措施，可对食品安全进行有效监管。采购成品加餐食品繁杂，较难控制。

  大通县教育局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全县营养餐采用的是企业配送形式。采购成品加餐，安全监管有隐患，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绩效评估中也发现了这一问题。

  2011年，国家开始实施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学校食堂供餐和采购成品加餐成为主要形式。日前，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作为独立第三方机构，首次对营养改善计划进行绩效评估，其发布的《农村义务教育学生营养改善计划评估报告》（以下简称“评估报告”）显示：仍有一半以上的学校采取采购成品加餐形式。

  基金会的调查显示：478个有效样本县中，41.4%的县已全部实现食堂供餐；233个县（48.7%）以采购成品加餐为主，其中175个县（75.1%）只有采购成品加餐一种形式。52.7%的农村寄宿制小学以食堂供餐为主要供餐形式,58.2%的农村村小和教学点以采购成品加餐为主。

  “一些采取采购成品加餐的县认为，这种形式易于监管，但调查发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秘书长卢迈说，“食堂供餐食品多以新鲜食材为主，经学校食堂统一加工后提供给学生，采取严格的食堂管理措施，可对食品安全进行有效监管。采购成品加餐食品繁杂，较难控制。”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调查中发现，采购成品加餐主要有面食类、蛋类、饮品类、肉类和其他类。其中，面食类包括面包、饼干、沙琪玛、蛋糕、蛋黄派、老婆饼、馍片等。蛋类包括鲜鸡蛋和真空包装卤蛋。饮品类包括纯牛奶、乳饮料、奶粉、核桃露、花生奶等。肉类包括火腿肠、真空包装的牛肉和鸡腿等。其他类主要指其他小食品，如青豆、营养素片等。采取采购成品加餐的县中，69.7%的县向学生发放纯牛奶；7.8%的县向学生发放真空包装卤蛋；66.3%的县向学生发放面食类食品；32.3%的县向学生发放肉类食品，其中85.4%的县发放火腿肠，14.6%的县发放真空包装牛肉和鸡腿。

  “调查显示，加餐内容已超出相关文件规定的供餐内容。除鲜鸡蛋外，多数食品保质期较长。”卢迈说。

  基金会在调查时发现，部分成品供应企业不属食品企业范畴。由于部分县招投标执行不够严格，一些与食品无关的行业，如贸易公司、商贸公司、医药公司、房地产公司、物流公司等，参与了营养改善计划食品供应。7.1%的县出现了此类食品供应商。

  此次大通县疑似食物中毒的营养餐，也存在保质期长、商贸公司成为食品供应商的情况。据了解，当天营养餐的牛奶生产日期为5月15日，保质期为45天。大通县主管教育的副县长李天录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此次疑似存在问题的牛奶由青海天露乳业有限责任公司生产，桃酥则由西宁森荣商贸有限公司提供。“为了孩子们的‘营养餐’，我们进行了4次招投标，天露和森荣最终中标，从今年5月开始为全县学生提供‘营养餐’。”李天录说。

  “食品安全是营养改善计划执行过程中的重点与难点，在各种供餐形式中，食品安全监管往往存在一定隐患。一是学校教职工自行采购难以保证食品质量与安全。营养改善计划覆盖的680个县多处贫困山区，交通不便，存在学校教师或工勤人员自行采购食品现象；二是食品种类繁多，监管难度大。不同食物的新鲜度、食品检查验收是否认真、储存是否得当，都与食品安全有直接关系；三是对食品供应商监管方式与力度对食品安全有直接影响，现有监管方式以事后监管为主，县有关部门很难做到从源头抓起；四是贫困地区客观条件增加安全隐患，国家试点县多属山区地形，村小和教学点数量较大，布局分散，交通不便，有关部门难以实现定期、不定期实地检查，出现监管盲区；五是贫困地区卫生环境增加食品安全风险，贫困地区缺水现象比较严重，学校没有自来水，靠井水、拉水、水窖蓄水用水的现象比较普遍。”卢迈说。

  牛奶鸡蛋为何遇冷？

  采购成品加餐形式营养效益最低，各项营养量均低于标准摄入量，能量仅为食堂供餐的34.4%，资金使用效率也最低。我们希望这个供餐模式是热菜、热饭、热汤，而不是吃冷鸡蛋、喝冷牛奶。

  “牛奶上午十点喝冰凉冰凉的，很多家长反映，有的小孩早上空腹来学校，喝完牛奶坏肚子，有的怕上午喝坏肚子，下午两三点喝，孩子又喝不下去，所以我们希望推进在学校食堂就餐，没有食堂就办厨房，没有厨房先做伙房。”日前，教育部相关负责人表示，“我们希望供餐模式是热菜、热饭、热汤，应确保营养改善、加快学校食堂建设，让更多孩子在学校食堂就餐，而不是吃鸡蛋、喝牛奶。”

  采购成品加餐除了食品安全监管有隐患之外，营养效益如何？是否符合“营养餐”的定位？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专门对此做了调查。评估报告显示：采购成品加餐形式营养效益最低。

  “以每生每天3元为膳食补助标准，采购牛奶、面包、火腿肠等为主要食物，人均营养量为，热量298.2卡路里，蛋白质12.04克，脂肪10.14克，钙元素182.12毫克，铁元素3.76毫克，锌元素1.24毫克。各项营养量均低于标准摄入量，能量仅为食堂供餐的34.4%。”卢迈说。

  “为了让学生们尽快享受到国家提供的3元钱膳食营养补助，许多没有食堂的学校，统一采购牛奶、鸡蛋、面包、水果等食物，以课间加餐的形式供给学生。这种形式，食物单一，无法保证全面均衡的营养，并且学生长期接受性比较差。吃腻了就再也不想吃，或者干脆扔掉，白白浪费了3元钱。”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学生营养室主任胡小琪说。

  采购成品加餐形式学生易产生逆反心理，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随机抽样学生问卷调查发现，最不喜欢牛奶的学生比率为21.2%，最不喜欢鸡蛋的学生比率为19.3%。卢迈说：“一些教师与校长反映，采购成品品种单调，学生易厌，废弃现象日益严重。一些学校听取专家意见，开展营养知识宣讲工作，降低学生的厌烦心理。一些学校仍对学生持‘爱吃不吃’的态度，对将食物带回家、浪费、丢弃等现象视而不见。”

  营养膳食补助的标准是每天3元，“让每一分钱都吃到孩子肚子里”是农村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实施以来，各级政府部门强调的内容。哪种供餐形式的膳食补助资金使用效率高呢？

  评估报告显示，以3元膳食补助为准，参照学生营养摄入标准，食堂供餐形式的能量达标率为84.6%，采购成品加餐形式全部不达标。采购成品加餐形式的资金使用效率最低。“部分采取采购成品加餐形式的县和学校强调，牛奶、鸡蛋、火腿肠等可以为学生补充优质蛋白，事实上，此类产品的蛋白质含量低于同等质量猪肉中蛋白质的含量。”卢迈说。

  在3元钱的资金使用上，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崔昕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食堂供餐中，3元钱指的是成本的费用，而采购成品加餐中，3元钱是成品价格，其中也会包含企业利润或者其他费用。”

  崔昕的观点也在调查中得到了证实。大多数采购成品发放的县，运输与配送成本由配送企业承担或包含在食品招标价格中，约占膳食补助的10%至15%，仅有18.3%的县，由县级财政或学校承担运输成本。

  为何仍有近半数县采购成品？

  一些地方领导重视程度不够，未将营养改善计划排入工作优先序列。采取采购成品加餐的县中，40.8%的县县级财政对运行成本没有投入。

  既然采购成品加餐存在安全监管隐患，营养效益最低，也有部分学生不喜欢，为何仍有近半数县采用采购成品加餐的形式？

  “营养改善计划实施之初，考虑采取采购成品加餐形式的原因是，部分地区以往基础条件比较薄弱，不具备食堂供餐条件，受地理条件限制，配送午餐不符合实际，将采购成品加餐作为一种过渡形式而采用。”卢迈说，“现在的情况主要分为两类，一是部分县在有食堂基础的条件下，仍然采取采购成品加餐形式；二是学校没有厨房（或伙房）基础设施，只能暂时采取采购成品加餐形式。”

  对于仍有相当部分县采用采购成品加餐形式为主，卢迈分析有两个原因：“首先是食堂供餐运行成本高，需要地方财政进行资金配套。其次是农村学生生均公用经费负担因食堂供餐加重。”

  卢迈介绍，基金会在评估中发现，以食堂供餐为主的县中，90.3%的县级财政有不同程度的配套。其中，食堂工勤人员工资和食堂供餐的煤水电费为持续性支出，即3元膳食补助提供正餐，衍生运行费用约0.78元，此项运行经费多由县财政或生均公用经费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