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览的双层巴士 郁雨君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杂谈/1970-01-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比较喜欢坐从终点站到终点站的车子,长长的十几站路,什么心事也不用担,上了车,就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听音乐、看风景、打瞌睡,或者漫无边际想心事。更喜欢坐从终点站到终点站的双层巴士,一开起来,像一幢两层楼在动。坐在移动的两层楼看街景,走着的人和开着的车,都比平时看上去要稍微小一号,就是因为小了这么点尺寸,街市上的人和景,就有了一种平时没有的、说不上来的趣味,有点像闭上一只眼睛往一个容器深处看的感觉。

  有一阵因为读书的缘故,经常要从城市的西南角斜穿回东北角,几乎正好在上海市区的地图上画上一条斜线,路程非常遥远,我却乐此不疲,因为可以享受坐着双层巴士从终点到终点的乐趣。

  下了课很累,在车厢里睡上一觉,四周嘈嘈切切的声音像水浪一样,一波波涌来,一波波退去,时高时低,时隐时现。我甚至放松得做起梦来,短暂的梦境,像跳跃的电视画面频频切换着频道。身边站着与坐着的人不停地变化,他们交谈的语流,一次次渗入我的梦里,甚至没有看见那些人的容颜,就把他们请入了一次次不甚清晰的白日梦里。

  打瞌睡是实在累极了的时候,更多时候不会错过一路浏览的乐趣。车子一个站一个地靠,一路看过去,真是过瘾。最吸引我的常常是一家家店面的橱窗:鲜红的大虾、碧绿的生菜,饭店的小窗口让眼睛都会馋;千姿百态的衣饰,在橱窗里总是特别出挑,有一两次忍不住跳下车,直截了当地扑进去饱眼福,再顺手牵走一两样,下回穿在身上,再路过故地,和美丽的橱窗“四目相对”,会意地打上几声招呼“你好,你好”;临街透明落地窗里的茶坊,人头攒攒似的热闹,倒缺少了点安静与零落的感觉……

  其实,所能浏览到的最生动的景致依旧是人:食品商店门口水果柜台的女人,嘴巴一点一点张开,差不多把大半张脸都给占去了,这个哈欠真痛快;穿高跟鞋的青年小姐,一摇一摆地赶着小碎步追车子,司机都同情她颤巍巍吃力的样子,静下来等啊等啊;在自家门口打瞌睡的阿婆阿公,坐在晒着红枣、菜干或者花生什么的大竹笸萝旁边,脑袋一冲一冲点得像鸡啄米;看晚报的男人,窝在睡椅里,两只脚翘在搭脚的椅背上,光脚丫对着人,大脚拇指领头一动一动的,连脚掌都是十足惬意的表情;有一次看到一个一两岁的小女童,站在学步车里玩一张粘胶纸,粘过来,粘过去,剥不完甩不脱,这种不能轻易被解套的玩法暂时把她迷住了,小脸蛋上的表情非常专心,爸爸坐在旁边,狡猾地笑个不停。

  不过,大多数人的表情是平板的,急匆匆地赶来赶去,心不在焉。漂亮的女孩大都不大理人的样子,眉毛挑得高高的,嘴里嚼着口香糖,要是有点微微的笑容,她们会更生动好看的。可是一个人独自乘车或者走路,笑眯眯的,似乎也不妥当。我在看别人时候,多半也在被别人看,在别人的眼睛里,我又是怎样的形象与表情呢?多半是一个一晃而过模糊的影子吧。

  把一路街景一路人,当作一部值得一翻的生动也流动的人情百态的好图册,坐在浏览的巴士里哗哗哗一页页翻过去。目不暇接看来看去的乐趣,心神活泼,无拘无束,一瞬又一瞬的生动与美丽,就此藏在心里,变成长远印象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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